42.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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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你这也不是想活下去的态度。”楚寒生强硬的说。
因为刑警的职业病，他在第一眼看到罗非时, 就对他的性格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冷漠, 即使现在一个妙龄少女死在他面前, 他也没半点反应。
楚寒生知道, 在少女即将被推出去的时候，这个人连救她的心思都没有动一点。
上课铃声响了, 看热闹的学生们纷纷回到教室，走廊逐渐空无一人, 偶尔有迟到的教师走过。
“走吧, 你也想被赶出去摔死吗？”罗非看着他, 皱了皱眉头。
楚寒生当然不会在这种不恰当的时候与他争执，两人四处看看，罗非决定回到进来时的那个消防通道，根据地面上积累的灰尘的厚度可以看出, 那不是个常有人来的地方。
“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突然，后面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是教导主任。
楚寒生心念急转，想要找个理由，这时候却听到罗非说：“我们是家长，班主任老师找我们过来的。”
“你们是谁的家长？哪个班的？叫什么？”
“我是高三五班陈曼曼的表哥，他是我的朋友。”罗非的语气很诚恳：“刚才人很多, 我们顾及孩子的面子, 所以没有上去。十七八岁的人了, 被叫家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听见他这么说, 老头语气舒缓了一点。
“高三五班班主任的办公室在四楼，从这边上去，右手第一间就是。”老头说：“去吧。”
“谢谢。”罗非客气道。
危机解除。
正当他们准备走向楼梯的时候，一道黑影闪过玻璃，落到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与刚才不同，这次坠落的少女，引起了学生们的惊叫。
从唯一通往外界的窗户可以清楚的看见，一个穿着高三组校服的少女落在死去女子的尸体旁边，姿势几近相同。
“快救人！”楚寒生一声大喊，老头如梦初醒，狂奔出去。不过几分钟，他们在窗边看到，那个少女身边围了一圈人。
罗非的眼神停在一个啤酒肚中年男人拿出来拨打电话的手机上，没有挪开。
“没救了。”楚寒生颓丧的靠在窗边，抱住了头。
短短几分钟时间，两个生命在他面前逝去，他无能为力。
“你不看着？”罗非把视线移回来，道：“老实说，我拉住你只是日行一善。如果你一定要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能自拔的话，我们没有同路的必要。”
楚寒生怒视他。
“你要知道，如果你出不去，你的生命也不剩几个小时了，与其花费时间怜悯别人，我劝你先可怜一下自己。”罗非冷声说：“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意外，你用膝盖想也知道一定不是单纯的意外。每一秒都有线索消失，你非要在这个时候自怨自艾，不如直接自杀。”
“你不是也浪费时间和我说了这么多？”楚寒生强打起精神回了一句嘴。
罗非再次把视线挪回窗外，看着那群人。少女应该已经被宣布死亡，围在她身边的人散开，在两具尸体旁边。他说：“当我知道我随时都有可能去死的时候，我选择不再包容傻逼。”
楚寒生被他夹枪带棒的刺了一顿，心中的伤感消散不少，转而升起一阵紧迫。他回过头，看着下面的人群，仔细寻找对方口中可能重要的线索。
突然，他瞳孔一阵紧缩。
“来了。”罗非说。
少女的尸体上站起了一个虚影，穿着与她死时同样的衣服，头颅摔得扁下去一块，红红白白的东西滴答到地上，然后转瞬间在阳光下消失。
她对着楼上的两个人笑了一下，缓缓飘到三楼一间教室前。
这间教室里的学生明显没有发现女鬼，还沉浸在有人跳楼的恐慌中，或激动或害怕，教室里乱成一团。
这栋大楼的俯视图是凹字结构，从两个人的角度看，很清楚能看到女鬼在做什么。她点燃了教室的窗帘。
“走吧。”罗非：“先不要管他们了，进消防通道，再想办法。”
“我怎么能不管？”楚寒生：“我是个警察！我现在还穿着警服！我就要为他们负责！”
“你听我说。”罗非没有再怼他，而是试图解释。“火势不算大，应该很快就会被灭掉。这栋楼的防火做的很好，单凭她一个人防火，也烧不起来，退一万步说，烧起来了，他们能跑，你跑出去是死。”
他说的有道理，楚寒生正犹豫着，又听见有人大叫：
“火灭不掉！”
这下子，无数人惊慌失措的从教室里跑出来。
女鬼的动作不紧不慢，这会儿已经点了三个教室，还在一个一个的继续点过去。现在火已经不是重点，威胁学生生命的，是即将发生的踩踏事故。
一个学校里有多少人？如果他们无秩序的冲出来，会有怎样严重的后果？
五年前联邦议员提出了这个问题，因此推动学校整改。可能整改效果不佳，在今天楚寒生与罗非看到了问题的答案。
楚寒生不再犹豫，他冲上前，尽力呼喊，引导学生有秩序的朝正确的方向前进。但他一个人实在是势单力薄，再加上后来过来的罗非，也没有什么用处。四周不断响起学生的惨叫与痛呼。
“救我！”一个少女不慎摔倒，朝她身边的男生伸出手，男生稍一犹豫，立刻被后面的人挤倒了，两个人一起倒下。
火势越来越大了。
罗非抓紧栏杆扶手，免得自己摔倒，朝不远处的楚寒生投出一个眼神。但楚寒生没有时间理他，依旧用沙哑的声音维持秩序，即使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用处。
两个人最终一起昏倒与无边的黑暗中。
。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罗非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晃了下神，看到周围依旧是上午十点明媚的阳光与无边的黑暗，一时间有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哪。
如果没有意外，刚才他必死无疑。
罗非不是完全没有人性的人，刚才那种景象出现在他面前，他根本无法坐视不理。
周围的音乐提醒他，他是回到了刚刚进入这个空间的时候。下课铃声与课间的眼保健操铃声在他耳边再次响了起来。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来到二楼窗户边上，看到横在地上的少女尸体，确定了一件事，死在黑雾中的人没有复生的机会。正在思索的的时候，一个眉眼阴郁的女生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说：“跟我来。”
罗非回头打量她，女生说：“信。”
“去哪？”他问。
“进来的消防通道。”那个女生头也不回，说：“我刚才听见你们说话了，你们也想去那里吧，确实，现在没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了。”
“不好意思，我还是不去了。”罗非说。被火焰吞噬的感觉还萦绕在他周围，他现在想的是，如果同伴都这么不靠谱，他还是自己寻找真相的好。
“我是第十次进入门。”她看着罗非，说：“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你们为了救人而死，我也不会来找你们。我有经验，你们有武力，我们可以互补。”
罗非这次没有拒绝她。
他们进了消防通道，待在五楼到六楼的平台处。这里几乎没有光，只有墙上的一扇A4纸大的小窗户，投进一块斑点。
这里除了楚寒生，还有一个人。这是个相貌粗糙的中年壮汉，看的出来经济水平与文化程度都很一般。
他看到女生带着罗非进来，嗤笑了一声：“都是骗子，就编吧，我看你们能不能编出一朵花来。”
“你可以走。”女生说：“大门就在那里，谁也没拦着你出去。”
“谁知道你们在外面放了什么东西。”壮汉说：“谁知道有没有毒。”
女生彻底忽略了他，对另外两人说：“你们好，我叫孟晓兰。”
“罗非。”
“楚寒生。”
楚寒生对罗非说：“刚才居然没有互通名字，失策了。”
“说了也没什么用，不知道能活多长时间。”罗非说。
“别这么说。”楚寒生凑过来，使劲拍了一把罗非的肩膀说：“我刚才以为自己肯定要死了，现在呢，还不是活的好好的嘛，咱们肯定能出去的，哈哈。”
罗非一脸寡淡的把他的手推开。
两个人算是同生共死过了，楚寒生现在处于一种神经的状态，有刚才罗非的行为打底，他忽然觉得，不管嘴上怎么样，这的确是个好人嘛。
孟晓兰问他：“你是第一次进来？”
“是啊。”楚寒生笑了两声：“看样子我的运气不好啊。”
“是不好。第一次进来往往都是单人场，难度也不会高。”孟晓兰说：“罗非呢？”
“第一次……多人场。”罗非也没用避讳，说完后问她：“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该你了。”
“到底怎么回事？”壮汉站起身来，捏紧拳头，威胁的看着几个人。他紧接着就想要动手去拎孟晓兰的领子，怒骂：“你再不解释我就……”
楚寒生飞起一脚就把他踹了老远。
“如果死过一次都不能让你学会用脑子解决问题，我不介意让你死第二次。反正你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不是吗。”罗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四个人站成一排，顾程鸢双手插兜，实则口袋里指节略微泛白，心里紧张。
面对着一群妖魔鬼怪，谁能不紧张。
“你这样的小丫头我见多了，”一个穿着前朝样式衣裳的橘子皮老太太叼着烟袋，不急不缓道：“早年我还活着的时候啊，时常有那些什么追求自由恋爱的小丫头片子，被男人三言两语骗出来，哄到我这卖了，有气性大的，一头撞死，更多的啊，也就认命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他救救阿轩，他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怎么……怎么就会变成这种样子……”苏云秀喃喃自语，顾程鸢听了，冷笑一声，站在一边不动弹。
“行了，别哭了。”一个脑门上有个血洞的鬼走到顾程鸢跟前，要他伸出手来，一抹，接了大约两百毫升鲜血，然后随手在伤口上点了一下，伤口虽然存在，但已经不流血了。
苏云秀亲眼看见顾程鸢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突然吐了出来。
四周充满了呕吐物的味道。
“说吧。”一个脖子上有勒痕的老年鬼仿佛是主事者之一，他道：“死都快死了，就让这小丫头当个明白鬼，你与她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和你旁边这个搞在一起的？”
“半……半年前……”
“撒谎。”叼着烟袋的老太婆下了定论，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年轻男子颤抖着缩成一团。老太婆说：“都这个时候了，脸重要还是命重要啊。”
“三年前！”他大呼出声：“就是苏云秀流产那天！”
听到这句话，顾程鸢即使晕的有点站不住，但还是笑出声来了。
“你说说，那是怎么回事？”老太婆用烟袋点了一下苏云秀的闺蜜，她倒是不含糊，颤抖着说：“那天……他……他接到电话，苏云秀说她流产了。我当时正和阿轩在一起，就说，她重要还是我重要，如果我重要就别过去。阿轩答应了，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你知道吗？”旁观的鬼兴致勃勃的问苏云秀。
苏云秀捂着脸，就这么站着，一言不发，可从指缝里看得出来，她慢慢镇定下来了。
“看来是知道了。”顾程鸢说。
“嗨，你这小孩子家家的，心肠歹毒，自己快死了还不忘看笑话。”老太婆笑骂了他一句，转而对苏云秀说：“那包是你的吧，里头的毒是给谁用的？”
旁边两个人吃惊的看着她。
“给她用的。”苏云秀这会儿倒是不慌了，慢慢说道：“我爱你，要和你在一起，可是她总勾引你，这不是办法，总要有个了断。”
“你怎么这么恶毒！”苏云秀男友不可置信道。
“不如你们恶毒。”她把手放下来，擦干眼泪，撩了一下头发，努力把发型整理的规整些，说道：“和她在一起还一直不和我分手，因为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不就是为了我家的钱？”
“还有，你当她当过小三的证据，是谁发出去的？”
老太太道：“你这丫头还真有点意思。”
“谈不上。”她说：“死都要死了，我做过什么不能不让我的仇人知道。”苏云秀说完，柔情似水的看着她男朋友，说：“我努力了三年，又怀孕了，到了地底下，她下地狱，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顾程鸢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趣极了，笑的动作太大，牵连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听完她说的话，另一个叹了一句：“痴啊。”他看向苏云秀的男朋友，说：“你在她们两个里头选一个杀了，我多留你们一段日子。”
这句话说出来，四个人的脸色不一，但都不大好。
这个男人会杀谁，仿佛是一目了然的事了。
当的一声，地面上出现了一把刀，那个男人把刀捡起来，颤颤巍巍的盯着苏云秀说：“你别怪我。”
紧接着就是噗嗤一声响，利刃穿过肉体的声音。
毕竟是平常切肉都不常有的城市娇贵孩子，闭着眼睛捅过去，明显没捅到地方。苏云秀倒了下去。
血一直流着，伤口没有停止流血的迹象。伤本来不重，如果再外面，及时去医院应该不会有大事，但在这里，有救她能力的一众恶鬼明显不会帮忙，两个小时之后，苏云秀死于失血过多。
杀了她的男人一直躲在旁边，没有半点反应。
苏云秀咽了气，但紧接着发生的一幕，谁都没料到。
黑气在尸体上慢慢聚集，然后尸体快速风干，之后消失无踪，变成一阵黑烟，慢慢飘散。
老太太的神情凝重起来。
一阵尖锐的声音响起，不是出于人口，但有着无比丰富的感情，痛苦而凄厉。黑烟中慢慢脱出一个人形。
这是鬼魂们等待的，满含怨愤而死的新鲜生灵，是无上的美味。但这时候，他们无福消受了，谁吃谁是说不定的事情。
一个垂涎着冲上去的鬼魂被撕开了。
形式倒转，整间车厢里再次鬼哭狼嚎，这一次，狩猎者变成了被狩猎者。
黑烟里的人形在吞噬了众多鬼魂之后，眉目渐渐清晰起来。她渐渐逼近躲起来的顾程鸢，冷声说：“你也该死。”
顾程鸢：“你要是杀了那谁，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就在他闭着眼睛等待死亡降临的时候，突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你想再死一次吗？”
是那个叔叔！
顾程鸢眼前突然一亮。
众多鬼魂死去之后，这个空间里留下了一股腥涩，恶臭的味道，混杂着鲜血味，更让人恶心。罗非在一地狼藉间找到了苏云秀前男朋友和她前闺蜜的车票，提着一把剑，慢慢走上前。
“你非杀他不可？”
苏云秀后退两步，忌惮的看着罗非。
罗非没再说话，拉起顾程鸢就往外走去。他身后响起一声绝望的嘶吼：“你救救我！”
罗非没回头。
两个小时候，车到站。罗非把车票在查票的鬼魂眼前一晃，拉着顾程鸢下了车。回到人间的感觉分外美好。
他们不知道，这个看上去有点狼狈的普通男人，刚才刚经历了什么。
世界上没有速成的法子，尤其是一个达能，面对他道统的继承者，更不允许出现这种事。外挂可以帮罗非打败一个鬼魂，但不可能一秒让他变得厉害。
在传道的空间里，罗非呆了十年。无穷无尽的杀戮几乎让他忘了自己是谁。
小男生畏畏缩缩的跟在怪蜀黍后面说：“叔叔，你能再收留我一段时间吗？我行李全丢在车上了。”
罗非回头：“你去找警察。”
“警察不可能借我几千块钱啊。”他说：“你借我钱我买个手机，然后我就可以把钱还给你了。”
罗非不置可否。
顾程鸢说：“叔叔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看我这么可怜，还刚劫后余生，多不容易……”
罗非看着他硬拗出来的可怜巴巴，真有点头大。
两个小时之后，罗非带着他来到了一家酒店暂时落脚。
小孩倒是没说谎，买了新手机登录支付宝账号之后，他就把钱转给他了。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罗非还加了他的微信号。看那小孩贼眉鼠眼的样子，罗非不用猜也知道他现在在干嘛，无非就是翻自己的朋友圈，但可惜，里面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罗非也点开了这个小孩的朋友圈。
里头第一条是刚发的。
‘在这个肮脏，虚伪的世界里，仅有奶.子还有一点温度。’
罗非看着他，目光一言难尽。
顾程鸢注意到了罗非的异常，干巴巴的说：“我打错了，是脑子，思考才是人类的希望，是拯救人类的关键所在。”
罗非：“……”
“上高中了吗？”罗非说：“你要回去念书吧。”
“现在是暑假，叔叔，而且我都要死了念什么书。”
“你一天不死一天就要吃饭，就要生活，否则你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他说。
顾程鸢乖巧道：“我听你的。不过我出门玩和我父母报备过了，不用担心。”
罗非应了一声，把他打发出去之后，转头就报了警，说自己捡到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希望警察劝劝他。
本来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没想到一天之后，在前往小镇的大巴上，罗非再一次看见了顾程鸢。
“好巧啊叔叔。”顾程鸢假装惊喜的说。
罗非摇了摇头。
“我真的劝你不要为了他们得罪叔叔。”顾程鸢忽然沉下了脸色，冷漠道：“犯贱也要有个度。”
“你什么意思？”苏云秀大怒。
“陷在贤妻良母的美好人设里，你觉得很感动？”顾程鸢冷声道：“你是学三从四德长大的吗？还没进门就学着给丈夫纳妾？你以后是不是还想生个孩子绑住他？”
这反应实在是大的稀奇，罗非反应过来，苏云秀的做法应该触及到了这孩子在现实中的痛处。他不愿因为一个怨妇和一个中二少年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多做停留，既然车票拿不到，那就该早作打算。
“够了。”罗非说：“要吵，你们自己去吵。”
顾程鸢说：“叔叔那我们走吧。”
罗非深深看了苏云秀一眼，没再说什么。
“你们不能走！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苏云秀陷入了绝望中，突然跪了下来，抱着罗非的腿哭了起来：“见死不救，你是要有报应的！”
“完了。”阿玄在他口袋里说：“救人救出仇来了，亲爱的主人，你下次还做这种事吗。”
会做吗？罗非自己也不知道。只因为这样一个人，完全没有必要到对人性失望，然后对人命见死不救的地步，但救了之后，他大概会多考虑一层了。
但是，她这一句话，引来的后果不止于此。
如果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的人，他大概会在苏云秀出声的第一时刻就杀了她，防止她的声音引来更多的敌人。可罗非不是，他在不久之前还是个上下楼梯都要命的死宅。
于是她的声音毫不意外的引来了许多视线。
四周垂涎的目光简直要引起人生理上的恶心。这种垂涎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他们想吃了他们。
他们被发现了。
一个道士带着两个连刚死的幽灵都能解决的废物，出现在这里是什么？应该算是外卖。
苏云秀已经说不出话来，她颤抖着倒在地上。
“瞧我看见了什么？”一个差点被削成骷髅架子的男人走了过来，嘻嘻怪笑道：“这人世啊，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这般大点年纪的姑娘，又不成婚又不是雏，伤风败俗，真是伤风败俗啊。”
恐怖片里的场景突然以比3d更真是的方式出现在眼前，苏云秀惊呼出声。
顾程鸢明显也吓了一跳，可他不知抱着什么心态，死死咬着牙关不肯叫。罗非站着，手里扣紧一道符咒。
“呦，这就是那边说的，上来的那个道士吧。”男人笑道：“这帮孬种，畏首畏尾的，难怪是只能在地底翻垃圾吃。要不，咱们打一架？”
“你打不过他！”阿玄惊呼：“我刚有了主人，才醒过来几天，难道就这样去进那又脏又臭的虚灵界？”
“闭嘴。”罗非说。
他感觉他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渐渐热了起来，顺着右手动脉，逐渐向着全身蔓延，隐约带起一种灼痛的感觉。
罗非感觉他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套动作，同时伴有一个声音：“你性情冷漠桀骜，不合我意，但既是你得了传功石，也少不了给你点好处。至于你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是你自己的问题。”
一线生机。
意识到眼前并非绝路，罗非心里安定下来。
他没有理会那个动作，而是祭出一道符篆。随着呜的一声响，顿时整个车厢里刮起了一阵大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想跑？”那鬼说：“连姘头都不要了，你还配当个男人？”
罗非没有动摇，他确定那道符是真的对这个鬼起了效果。他不理这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言语，趁他被风沙遮挡了视线，起手一道五雷符，向他劈过去！
“轰！”雷电从天而降，直冲向那鬼已经快没了肉的脑。车厢里的灯不知受了什么影响，开始明明灭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因为光芒退去，本来看着还像个人的一众鬼魂恢复了他们原本的形貌，四周鬼影重重 ，甚是吓人。
雷光闪过之后，那只鬼脸上出现了一道伤疤，眼中满满都是羞恼，倒没看出受了多重的伤。
罗非的脸色苍白间透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不退反进，一脚向那只鬼踹过去。四周响起缥缈的说话声：
‘这小子是傻大胆……’
‘要他死了，咱们能不能分着块肉？我都好长时间没见着活的了……’
‘不对！’
有只鬼惊呼出声。
“你要干什么！”
与这只鬼一同出声的是阿玄。
罗非直接冲了上去，平时一双淡漠的眼神里透着火一样的光。他说：“是我不谨慎，让苏云秀钻了空子，连累你到这种地方。”
“但我会尽力带你出去。”
罗非感觉随着刚才的热流，脑子里出现了什么东西，一招一式渐渐用慢镜头放出来，他仅仅是看过一遍，就觉得自己可以把这个动作完美的复制下来。
带着外挂和一个怪物肉搏是什么体验，罗非体会到了。
对方力大无穷，但他也不差。眼睛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很多东西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他可以用心感受。
他无路可退。
从上了车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个时刻，所以罗非现在很平静。一招一式是出人意料的干净利落，一时间和那只鬼不分上下。
罗非清楚的感觉到，那阴冷的气息和血腥味环绕在他周围。
随即一声脆响，在男鬼骇然的眼神间，他彻底失去了第二次生命。
罗非折断了他的脖子。
罗非狼狈的站起来，他的腿断了，站着的姿势很别扭，但冷厉的眼神扫过所有鬼魂时，他们纷纷避开了。
“还有谁？”他说。
不大的空间里，整个车厢忽然一片寂静。
‘剑尊传道，生人回避！’
随着这个声音，幽冷阴暗的车厢里渐渐澄明，不少鬼魂被这道光驱赶到了其他车厢里。
如果苏云秀和顾程鸢能撑到这个时候，他们算是得救了，但他们没有。
在罗非和那只鬼缠斗的时候，其他鬼就把这两个人捡了漏，抓进车厢里头去了。
那里还有两个人，应该就是苏云秀和她的闺蜜了。这些死相恶心的鬼，看多了反而有点习惯，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还是挺强的。顾程鸢被这一群鬼赶进车厢，他觉得自己即将死去的时候，心里却出乎意料的安定。
“直接吃？还是先腌一下吧。”有鬼说：“刚才那两个人身上的肉里头，全是害怕，不想尝尝别的味吗？”
“看这个小的，就一点都不怕。”另一个鬼问顾程鸢：“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有点后悔吧。”顾程鸢认真的回答：“我没想到人性可以……奇妙到这种地步。一个成年女人，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为了两个背叛过她的人，自己找死就算了，还可以拉着刚救过她的恩人——哦还是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起死。”
苏云秀木愣愣的站在原地，张口结舌。
“好的，那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有鬼一脸认真的提出建议。
他们脱险之后已经是半夜，学校的废墟一如往常，什么也没有。第二天再过去找，也没有罗非的半点影子。
楚寒生想到了一个确定罗非安危的办法，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在门世界中死亡的人，现实生活中不会有他的任何信息，只有同为门世家玩家的人会记得他。楚寒生确定罗非去向的方法就是在这里了。
他在第一次见到叶小秋之后，就向上级报告了罗非可能是伤害碎尸案凶手的事。有了罗非的名字和照片，他在现实中的信息很好找到，也已经在那个案件的调查组中备案了。楚寒生发了个消息回去，希望同事帮他查找一下罗非的档案。
半小时后，楚寒生收到消息，查无此人。
顾程鸢痛苦失声，他也呆呆的坐在一边，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
其实有这样一个结果是意想之中的事，秦疏已经完全不记得罗非这个人，只是他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想证实秦疏是在开玩笑，或者这个规则突然出了什么bug也说不定。
可事实说明，没有任何奇迹发生在他们身上，那个冷淡的青年，已经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里。
“跟我走吧。”楚寒生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初中生的肩膀。
。
这座小镇的另一边。
罗非从梦中醒来，感觉有点头疼。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还萦绕在周围，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卫生间里有人洗澡的声音，罗非不知道那是谁，也不准备去打扰他。环顾四周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包就放在桌上，阿玄泪汪汪的从里面钻出来：“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了？”罗非感觉有点不大对劲。
“不知道，是他把你救回来的。”阿玄指了指卫生间，说：“你当时三魂七魄散了一半，差点就没命了。”
罗非恍惚中想起了什么。
按说，他从六层坠落，又有刘三叔在，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可他在这里，就说明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非想不太明白。
外面响起敲门声，罗非防备的走过去，开了门，却看见一个普通的青年，憨厚的对他笑了笑，说：“你的外卖。”
他手里传出炒饭的香味，罗非把饭接了，正准备放到桌上，就听见后面有人说：“你醒了？”
这是一个容貌俊秀的青年，个头与罗非差不多高，略微上扬的眼角看着有点熟悉。罗非的视线转到他滴水的头发上——他刚洗完澡出来，穿着有点尴尬，说：“你好。”
这人笑了笑，对他伸出手，说：“你好，袁之川。”
罗非和他握了握手。
袁之川取了干净衣服换上，坐在廉价旅馆破旧的小桌子边上，取出罗非刚刚放在桌上的炒饭中的一份，说：“吃吧。你不饿吗？”
罗非不是很擅长应付这种自来熟的人，只好说：“不用了，我待会儿自己去吃就好了。”
“恐怕不行。”袁之川往嘴里塞了一勺炒饭，含糊说：“如果我没猜错，现在已经查无罗非此人了。”
罗非：“？”
“幸运的你，大难不死。但万幸中的不幸是，你已经被规则认为是一个死人了。现在的你，身份信息被注销——银行账户信息和存款消失，房产证作废，所有社交账号内容清空，以及……从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再认识你。”
如果三个月前听见这段话，他很难不崩溃，人生前三十年奋斗的结果全部消失，要从新来过，很难说不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可现在的他，在面临过数次生死之后，再听到这个消息，居然有种……这一切终于来了的感觉。
此为防盗章
“你这也不是想活下去的态度。”楚寒生强硬的说。
因为刑警的职业病，他在第一眼看到罗非时, 就对他的性格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冷漠, 即使现在一个妙龄少女死在他面前, 他也没半点反应。
楚寒生知道, 在少女即将被推出去的时候，这个人连救她的心思都没有动一点。
上课铃声响了, 看热闹的学生们纷纷回到教室，走廊逐渐空无一人, 偶尔有迟到的教师走过。
“走吧, 你也想被赶出去摔死吗？”罗非看着他, 皱了皱眉头。
楚寒生当然不会在这种不恰当的时候与他争执，两人四处看看，罗非决定回到进来时的那个消防通道，根据地面上积累的灰尘的厚度可以看出, 那不是个常有人来的地方。
“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突然，后面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是教导主任。
楚寒生心念急转，想要找个理由，这时候却听到罗非说：“我们是家长，班主任老师找我们过来的。”
“你们是谁的家长？哪个班的？叫什么？”
“我是高三五班陈曼曼的表哥，他是我的朋友。”罗非的语气很诚恳：“刚才人很多, 我们顾及孩子的面子, 所以没有上去。十七八岁的人了, 被叫家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听见他这么说, 老头语气舒缓了一点。
“高三五班班主任的办公室在四楼，从这边上去，右手第一间就是。”老头说：“去吧。”
“谢谢。”罗非客气道。
危机解除。
正当他们准备走向楼梯的时候，一道黑影闪过玻璃，落到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与刚才不同，这次坠落的少女，引起了学生们的惊叫。
从唯一通往外界的窗户可以清楚的看见，一个穿着高三组校服的少女落在死去女子的尸体旁边，姿势几近相同。
“快救人！”楚寒生一声大喊，老头如梦初醒，狂奔出去。不过几分钟，他们在窗边看到，那个少女身边围了一圈人。
罗非的眼神停在一个啤酒肚中年男人拿出来拨打电话的手机上，没有挪开。
“没救了。”楚寒生颓丧的靠在窗边，抱住了头。
短短几分钟时间，两个生命在他面前逝去，他无能为力。
“你不看着？”罗非把视线移回来，道：“老实说，我拉住你只是日行一善。如果你一定要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能自拔的话，我们没有同路的必要。”
楚寒生怒视他。
“你要知道，如果你出不去，你的生命也不剩几个小时了，与其花费时间怜悯别人，我劝你先可怜一下自己。”罗非冷声说：“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意外，你用膝盖想也知道一定不是单纯的意外。每一秒都有线索消失，你非要在这个时候自怨自艾，不如直接自杀。”
“你不是也浪费时间和我说了这么多？”楚寒生强打起精神回了一句嘴。
罗非再次把视线挪回窗外，看着那群人。少女应该已经被宣布死亡，围在她身边的人散开，在两具尸体旁边。他说：“当我知道我随时都有可能去死的时候，我选择不再包容傻逼。”
楚寒生被他夹枪带棒的刺了一顿，心中的伤感消散不少，转而升起一阵紧迫。他回过头，看着下面的人群，仔细寻找对方口中可能重要的线索。
突然，他瞳孔一阵紧缩。
“来了。”罗非说。
少女的尸体上站起了一个虚影，穿着与她死时同样的衣服，头颅摔得扁下去一块，红红白白的东西滴答到地上，然后转瞬间在阳光下消失。
她对着楼上的两个人笑了一下，缓缓飘到三楼一间教室前。
这间教室里的学生明显没有发现女鬼，还沉浸在有人跳楼的恐慌中，或激动或害怕，教室里乱成一团。
这栋大楼的俯视图是凹字结构，从两个人的角度看，很清楚能看到女鬼在做什么。她点燃了教室的窗帘。
“走吧。”罗非：“先不要管他们了，进消防通道，再想办法。”
“我怎么能不管？”楚寒生：“我是个警察！我现在还穿着警服！我就要为他们负责！”
“你听我说。”罗非没有再怼他，而是试图解释。“火势不算大，应该很快就会被灭掉。这栋楼的防火做的很好，单凭她一个人防火，也烧不起来，退一万步说，烧起来了，他们能跑，你跑出去是死。”
他说的有道理，楚寒生正犹豫着，又听见有人大叫：
“火灭不掉！”
这下子，无数人惊慌失措的从教室里跑出来。
女鬼的动作不紧不慢，这会儿已经点了三个教室，还在一个一个的继续点过去。现在火已经不是重点，威胁学生生命的，是即将发生的踩踏事故。
一个学校里有多少人？如果他们无秩序的冲出来，会有怎样严重的后果？
五年前联邦议员提出了这个问题，因此推动学校整改。可能整改效果不佳，在今天楚寒生与罗非看到了问题的答案。
楚寒生不再犹豫，他冲上前，尽力呼喊，引导学生有秩序的朝正确的方向前进。但他一个人实在是势单力薄，再加上后来过来的罗非，也没有什么用处。四周不断响起学生的惨叫与痛呼。
“救我！”一个少女不慎摔倒，朝她身边的男生伸出手，男生稍一犹豫，立刻被后面的人挤倒了，两个人一起倒下。
火势越来越大了。
罗非抓紧栏杆扶手，免得自己摔倒，朝不远处的楚寒生投出一个眼神。但楚寒生没有时间理他，依旧用沙哑的声音维持秩序，即使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用处。
两个人最终一起昏倒与无边的黑暗中。
。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罗非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晃了下神，看到周围依旧是上午十点明媚的阳光与无边的黑暗，一时间有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哪。
如果没有意外，刚才他必死无疑。
罗非不是完全没有人性的人，刚才那种景象出现在他面前，他根本无法坐视不理。
周围的音乐提醒他，他是回到了刚刚进入这个空间的时候。下课铃声与课间的眼保健操铃声在他耳边再次响了起来。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来到二楼窗户边上，看到横在地上的少女尸体，确定了一件事，死在黑雾中的人没有复生的机会。正在思索的的时候，一个眉眼阴郁的女生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说：“跟我来。”
罗非回头打量她，女生说：“信。”
“去哪？”他问。
“进来的消防通道。”那个女生头也不回，说：“我刚才听见你们说话了，你们也想去那里吧，确实，现在没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了。”
“不好意思，我还是不去了。”罗非说。被火焰吞噬的感觉还萦绕在他周围，他现在想的是，如果同伴都这么不靠谱，他还是自己寻找真相的好。
“我是第十次进入门。”她看着罗非，说：“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你们为了救人而死，我也不会来找你们。我有经验，你们有武力，我们可以互补。”
罗非这次没有拒绝她。
他们进了消防通道，待在五楼到六楼的平台处。这里几乎没有光，只有墙上的一扇A4纸大的小窗户，投进一块斑点。
这里除了楚寒生，还有一个人。这是个相貌粗糙的中年壮汉，看的出来经济水平与文化程度都很一般。
他看到女生带着罗非进来，嗤笑了一声：“都是骗子，就编吧，我看你们能不能编出一朵花来。”
“你可以走。”女生说：“大门就在那里，谁也没拦着你出去。”
“谁知道你们在外面放了什么东西。”壮汉说：“谁知道有没有毒。”
女生彻底忽略了他，对另外两人说：“你们好，我叫孟晓兰。”
“罗非。”
“楚寒生。”
楚寒生对罗非说：“刚才居然没有互通名字，失策了。”
“说了也没什么用，不知道能活多长时间。”罗非说。
“别这么说。”楚寒生凑过来，使劲拍了一把罗非的肩膀说：“我刚才以为自己肯定要死了，现在呢，还不是活的好好的嘛，咱们肯定能出去的，哈哈。”
罗非一脸寡淡的把他的手推开。
两个人算是同生共死过了，楚寒生现在处于一种神经的状态，有刚才罗非的行为打底，他忽然觉得，不管嘴上怎么样，这的确是个好人嘛。
孟晓兰问他：“你是第一次进来？”
“是啊。”楚寒生笑了两声：“看样子我的运气不好啊。”
“是不好。第一次进来往往都是单人场，难度也不会高。”孟晓兰说：“罗非呢？”
“第一次……多人场。”罗非也没用避讳，说完后问她：“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该你了。”
“到底怎么回事？”壮汉站起身来，捏紧拳头，威胁的看着几个人。他紧接着就想要动手去拎孟晓兰的领子，怒骂：“你再不解释我就……”
楚寒生飞起一脚就把他踹了老远。
“如果死过一次都不能让你学会用脑子解决问题，我不介意让你死第二次。反正你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不是吗。”罗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四个人站成一排，顾程鸢双手插兜，实则口袋里指节略微泛白，心里紧张。
面对着一群妖魔鬼怪，谁能不紧张。
“你这样的小丫头我见多了，”一个穿着前朝样式衣裳的橘子皮老太太叼着烟袋，不急不缓道：“早年我还活着的时候啊，时常有那些什么追求自由恋爱的小丫头片子，被男人三言两语骗出来，哄到我这卖了，有气性大的，一头撞死，更多的啊，也就认命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他救救阿轩，他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怎么……怎么就会变成这种样子……”苏云秀喃喃自语，顾程鸢听了，冷笑一声，站在一边不动弹。
“行了，别哭了。”一个脑门上有个血洞的鬼走到顾程鸢跟前，要他伸出手来，一抹，接了大约两百毫升鲜血，然后随手在伤口上点了一下，伤口虽然存在，但已经不流血了。
苏云秀亲眼看见顾程鸢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突然吐了出来。
四周充满了呕吐物的味道。
“说吧。”一个脖子上有勒痕的老年鬼仿佛是主事者之一，他道：“死都快死了，就让这小丫头当个明白鬼，你与她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和你旁边这个搞在一起的？”
“半……半年前……”
“撒谎。”叼着烟袋的老太婆下了定论，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年轻男子颤抖着缩成一团。老太婆说：“都这个时候了，脸重要还是命重要啊。”
“三年前！”他大呼出声：“就是苏云秀流产那天！”
听到这句话，顾程鸢即使晕的有点站不住，但还是笑出声来了。
“你说说，那是怎么回事？”老太婆用烟袋点了一下苏云秀的闺蜜，她倒是不含糊，颤抖着说：“那天……他……他接到电话，苏云秀说她流产了。我当时正和阿轩在一起，就说，她重要还是我重要，如果我重要就别过去。阿轩答应了，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你知道吗？”旁观的鬼兴致勃勃的问苏云秀。
苏云秀捂着脸，就这么站着，一言不发，可从指缝里看得出来，她慢慢镇定下来了。
“看来是知道了。”顾程鸢说。
“嗨，你这小孩子家家的，心肠歹毒，自己快死了还不忘看笑话。”老太婆笑骂了他一句，转而对苏云秀说：“那包是你的吧，里头的毒是给谁用的？”
旁边两个人吃惊的看着她。
“给她用的。”苏云秀这会儿倒是不慌了，慢慢说道：“我爱你，要和你在一起，可是她总勾引你，这不是办法，总要有个了断。”
“你怎么这么恶毒！”苏云秀男友不可置信道。
“不如你们恶毒。”她把手放下来，擦干眼泪，撩了一下头发，努力把发型整理的规整些，说道：“和她在一起还一直不和我分手，因为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不就是为了我家的钱？”
“还有，你当她当过小三的证据，是谁发出去的？”
老太太道：“你这丫头还真有点意思。”
“谈不上。”她说：“死都要死了，我做过什么不能不让我的仇人知道。”苏云秀说完，柔情似水的看着她男朋友，说：“我努力了三年，又怀孕了，到了地底下，她下地狱，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顾程鸢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趣极了，笑的动作太大，牵连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听完她说的话，另一个叹了一句：“痴啊。”他看向苏云秀的男朋友，说：“你在她们两个里头选一个杀了，我多留你们一段日子。”
这句话说出来，四个人的脸色不一，但都不大好。
这个男人会杀谁，仿佛是一目了然的事了。
当的一声，地面上出现了一把刀，那个男人把刀捡起来，颤颤巍巍的盯着苏云秀说：“你别怪我。”
紧接着就是噗嗤一声响，利刃穿过肉体的声音。
毕竟是平常切肉都不常有的城市娇贵孩子，闭着眼睛捅过去，明显没捅到地方。苏云秀倒了下去。
血一直流着，伤口没有停止流血的迹象。伤本来不重，如果再外面，及时去医院应该不会有大事，但在这里，有救她能力的一众恶鬼明显不会帮忙，两个小时之后，苏云秀死于失血过多。
杀了她的男人一直躲在旁边，没有半点反应。
苏云秀咽了气，但紧接着发生的一幕，谁都没料到。
黑气在尸体上慢慢聚集，然后尸体快速风干，之后消失无踪，变成一阵黑烟，慢慢飘散。
老太太的神情凝重起来。
一阵尖锐的声音响起，不是出于人口，但有着无比丰富的感情，痛苦而凄厉。黑烟中慢慢脱出一个人形。
这是鬼魂们等待的，满含怨愤而死的新鲜生灵，是无上的美味。但这时候，他们无福消受了，谁吃谁是说不定的事情。
一个垂涎着冲上去的鬼魂被撕开了。
形式倒转，整间车厢里再次鬼哭狼嚎，这一次，狩猎者变成了被狩猎者。
黑烟里的人形在吞噬了众多鬼魂之后，眉目渐渐清晰起来。她渐渐逼近躲起来的顾程鸢，冷声说：“你也该死。”
顾程鸢：“你要是杀了那谁，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就在他闭着眼睛等待死亡降临的时候，突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你想再死一次吗？”
是那个叔叔！
顾程鸢眼前突然一亮。
众多鬼魂死去之后，这个空间里留下了一股腥涩，恶臭的味道，混杂着鲜血味，更让人恶心。罗非在一地狼藉间找到了苏云秀前男朋友和她前闺蜜的车票，提着一把剑，慢慢走上前。
“你非杀他不可？”
苏云秀后退两步，忌惮的看着罗非。
罗非没再说话，拉起顾程鸢就往外走去。他身后响起一声绝望的嘶吼：“你救救我！”
罗非没回头。
两个小时候，车到站。罗非把车票在查票的鬼魂眼前一晃，拉着顾程鸢下了车。回到人间的感觉分外美好。
他们不知道，这个看上去有点狼狈的普通男人，刚才刚经历了什么。
世界上没有速成的法子，尤其是一个达能，面对他道统的继承者，更不允许出现这种事。外挂可以帮罗非打败一个鬼魂，但不可能一秒让他变得厉害。
在传道的空间里，罗非呆了十年。无穷无尽的杀戮几乎让他忘了自己是谁。
小男生畏畏缩缩的跟在怪蜀黍后面说：“叔叔，你能再收留我一段时间吗？我行李全丢在车上了。”
罗非回头：“你去找警察。”
“警察不可能借我几千块钱啊。”他说：“你借我钱我买个手机，然后我就可以把钱还给你了。”
罗非不置可否。
顾程鸢说：“叔叔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看我这么可怜，还刚劫后余生，多不容易……”
罗非看着他硬拗出来的可怜巴巴，真有点头大。
两个小时之后，罗非带着他来到了一家酒店暂时落脚。
小孩倒是没说谎，买了新手机登录支付宝账号之后，他就把钱转给他了。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罗非还加了他的微信号。看那小孩贼眉鼠眼的样子，罗非不用猜也知道他现在在干嘛，无非就是翻自己的朋友圈，但可惜，里面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罗非也点开了这个小孩的朋友圈。
里头第一条是刚发的。
‘在这个肮脏，虚伪的世界里，仅有奶.子还有一点温度。’
罗非看着他，目光一言难尽。
顾程鸢注意到了罗非的异常，干巴巴的说：“我打错了，是脑子，思考才是人类的希望，是拯救人类的关键所在。”
罗非：“……”
“上高中了吗？”罗非说：“你要回去念书吧。”
“现在是暑假，叔叔，而且我都要死了念什么书。”
“你一天不死一天就要吃饭，就要生活，否则你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他说。
顾程鸢乖巧道：“我听你的。不过我出门玩和我父母报备过了，不用担心。”
罗非应了一声，把他打发出去之后，转头就报了警，说自己捡到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希望警察劝劝他。
本来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没想到一天之后，在前往小镇的大巴上，罗非再一次看见了顾程鸢。
“好巧啊叔叔。”顾程鸢假装惊喜的说。
罗非摇了摇头。
“我真的劝你不要为了他们得罪叔叔。”顾程鸢忽然沉下了脸色，冷漠道：“犯贱也要有个度。”
“你什么意思？”苏云秀大怒。
“陷在贤妻良母的美好人设里，你觉得很感动？”顾程鸢冷声道：“你是学三从四德长大的吗？还没进门就学着给丈夫纳妾？你以后是不是还想生个孩子绑住他？”
这反应实在是大的稀奇，罗非反应过来，苏云秀的做法应该触及到了这孩子在现实中的痛处。他不愿因为一个怨妇和一个中二少年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多做停留，既然车票拿不到，那就该早作打算。
“够了。”罗非说：“要吵，你们自己去吵。”
顾程鸢说：“叔叔那我们走吧。”
罗非深深看了苏云秀一眼，没再说什么。
“你们不能走！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苏云秀陷入了绝望中，突然跪了下来，抱着罗非的腿哭了起来：“见死不救，你是要有报应的！”
“完了。”阿玄在他口袋里说：“救人救出仇来了，亲爱的主人，你下次还做这种事吗。”
会做吗？罗非自己也不知道。只因为这样一个人，完全没有必要到对人性失望，然后对人命见死不救的地步，但救了之后，他大概会多考虑一层了。
但是，她这一句话，引来的后果不止于此。
如果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的人，他大概会在苏云秀出声的第一时刻就杀了她，防止她的声音引来更多的敌人。可罗非不是，他在不久之前还是个上下楼梯都要命的死宅。
于是她的声音毫不意外的引来了许多视线。
四周垂涎的目光简直要引起人生理上的恶心。这种垂涎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他们想吃了他们。
他们被发现了。
一个道士带着两个连刚死的幽灵都能解决的废物，出现在这里是什么？应该算是外卖。
苏云秀已经说不出话来，她颤抖着倒在地上。
“瞧我看见了什么？”一个差点被削成骷髅架子的男人走了过来，嘻嘻怪笑道：“这人世啊，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这般大点年纪的姑娘，又不成婚又不是雏，伤风败俗，真是伤风败俗啊。”
恐怖片里的场景突然以比3d更真是的方式出现在眼前，苏云秀惊呼出声。
顾程鸢明显也吓了一跳，可他不知抱着什么心态，死死咬着牙关不肯叫。罗非站着，手里扣紧一道符咒。
“呦，这就是那边说的，上来的那个道士吧。”男人笑道：“这帮孬种，畏首畏尾的，难怪是只能在地底翻垃圾吃。要不，咱们打一架？”
“你打不过他！”阿玄惊呼：“我刚有了主人，才醒过来几天，难道就这样去进那又脏又臭的虚灵界？”
“闭嘴。”罗非说。
他感觉他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渐渐热了起来，顺着右手动脉，逐渐向着全身蔓延，隐约带起一种灼痛的感觉。
罗非感觉他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套动作，同时伴有一个声音：“你性情冷漠桀骜，不合我意，但既是你得了传功石，也少不了给你点好处。至于你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是你自己的问题。”
一线生机。
意识到眼前并非绝路，罗非心里安定下来。
他没有理会那个动作，而是祭出一道符篆。随着呜的一声响，顿时整个车厢里刮起了一阵大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想跑？”那鬼说：“连姘头都不要了，你还配当个男人？”
罗非没有动摇，他确定那道符是真的对这个鬼起了效果。他不理这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言语，趁他被风沙遮挡了视线，起手一道五雷符，向他劈过去！
“轰！”雷电从天而降，直冲向那鬼已经快没了肉的脑。车厢里的灯不知受了什么影响，开始明明灭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因为光芒退去，本来看着还像个人的一众鬼魂恢复了他们原本的形貌，四周鬼影重重 ，甚是吓人。
雷光闪过之后，那只鬼脸上出现了一道伤疤，眼中满满都是羞恼，倒没看出受了多重的伤。
罗非的脸色苍白间透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不退反进，一脚向那只鬼踹过去。四周响起缥缈的说话声：
‘这小子是傻大胆……’
‘要他死了，咱们能不能分着块肉？我都好长时间没见着活的了……’
‘不对！’
有只鬼惊呼出声。
“你要干什么！”
与这只鬼一同出声的是阿玄。
罗非直接冲了上去，平时一双淡漠的眼神里透着火一样的光。他说：“是我不谨慎，让苏云秀钻了空子，连累你到这种地方。”
“但我会尽力带你出去。”
罗非感觉随着刚才的热流，脑子里出现了什么东西，一招一式渐渐用慢镜头放出来，他仅仅是看过一遍，就觉得自己可以把这个动作完美的复制下来。
带着外挂和一个怪物肉搏是什么体验，罗非体会到了。
对方力大无穷，但他也不差。眼睛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很多东西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他可以用心感受。
他无路可退。
从上了车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个时刻，所以罗非现在很平静。一招一式是出人意料的干净利落，一时间和那只鬼不分上下。
罗非清楚的感觉到，那阴冷的气息和血腥味环绕在他周围。
随即一声脆响，在男鬼骇然的眼神间，他彻底失去了第二次生命。
罗非折断了他的脖子。
罗非狼狈的站起来，他的腿断了，站着的姿势很别扭，但冷厉的眼神扫过所有鬼魂时，他们纷纷避开了。
“还有谁？”他说。
不大的空间里，整个车厢忽然一片寂静。
‘剑尊传道，生人回避！’
随着这个声音，幽冷阴暗的车厢里渐渐澄明，不少鬼魂被这道光驱赶到了其他车厢里。
如果苏云秀和顾程鸢能撑到这个时候，他们算是得救了，但他们没有。
在罗非和那只鬼缠斗的时候，其他鬼就把这两个人捡了漏，抓进车厢里头去了。
那里还有两个人，应该就是苏云秀和她的闺蜜了。这些死相恶心的鬼，看多了反而有点习惯，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还是挺强的。顾程鸢被这一群鬼赶进车厢，他觉得自己即将死去的时候，心里却出乎意料的安定。
“直接吃？还是先腌一下吧。”有鬼说：“刚才那两个人身上的肉里头，全是害怕，不想尝尝别的味吗？”
“看这个小的，就一点都不怕。”另一个鬼问顾程鸢：“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有点后悔吧。”顾程鸢认真的回答：“我没想到人性可以……奇妙到这种地步。一个成年女人，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为了两个背叛过她的人，自己找死就算了，还可以拉着刚救过她的恩人——哦还是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起死。”
苏云秀木愣愣的站在原地，张口结舌。
“好的，那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有鬼一脸认真的提出建议。
他们脱险之后已经是半夜，学校的废墟一如往常，什么也没有。第二天再过去找，也没有罗非的半点影子。
楚寒生想到了一个确定罗非安危的办法，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在门世界中死亡的人，现实生活中不会有他的任何信息，只有同为门世家玩家的人会记得他。楚寒生确定罗非去向的方法就是在这里了。
他在第一次见到叶小秋之后，就向上级报告了罗非可能是伤害碎尸案凶手的事。有了罗非的名字和照片，他在现实中的信息很好找到，也已经在那个案件的调查组中备案了。楚寒生发了个消息回去，希望同事帮他查找一下罗非的档案。
半小时后，楚寒生收到消息，查无此人。
顾程鸢痛苦失声，他也呆呆的坐在一边，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
其实有这样一个结果是意想之中的事，秦疏已经完全不记得罗非这个人，只是他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想证实秦疏是在开玩笑，或者这个规则突然出了什么bug也说不定。
可事实说明，没有任何奇迹发生在他们身上，那个冷淡的青年，已经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里。
“跟我走吧。”楚寒生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初中生的肩膀。
。
这座小镇的另一边。
罗非从梦中醒来，感觉有点头疼。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还萦绕在周围，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卫生间里有人洗澡的声音，罗非不知道那是谁，也不准备去打扰他。环顾四周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包就放在桌上，阿玄泪汪汪的从里面钻出来：“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了？”罗非感觉有点不大对劲。
“不知道，是他把你救回来的。”阿玄指了指卫生间，说：“你当时三魂七魄散了一半，差点就没命了。”
罗非恍惚中想起了什么。
按说，他从六层坠落，又有刘三叔在，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可他在这里，就说明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非想不太明白。
外面响起敲门声，罗非防备的走过去，开了门，却看见一个普通的青年，憨厚的对他笑了笑，说：“你的外卖。”
他手里传出炒饭的香味，罗非把饭接了，正准备放到桌上，就听见后面有人说：“你醒了？”
这是一个容貌俊秀的青年，个头与罗非差不多高，略微上扬的眼角看着有点熟悉。罗非的视线转到他滴水的头发上——他刚洗完澡出来，穿着有点尴尬，说：“你好。”
这人笑了笑，对他伸出手，说：“你好，袁之川。”
罗非和他握了握手。
袁之川取了干净衣服换上，坐在廉价旅馆破旧的小桌子边上，取出罗非刚刚放在桌上的炒饭中的一份，说：“吃吧。你不饿吗？”
罗非不是很擅长应付这种自来熟的人，只好说：“不用了，我待会儿自己去吃就好了。”
“恐怕不行。”袁之川往嘴里塞了一勺炒饭，含糊说：“如果我没猜错，现在已经查无罗非此人了。”
罗非：“？”
“幸运的你，大难不死。但万幸中的不幸是，你已经被规则认为是一个死人了。现在的你，身份信息被注销——银行账户信息和存款消失，房产证作废，所有社交账号内容清空，以及……从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再认识你。”
如果三个月前听见这段话，他很难不崩溃，人生前三十年奋斗的结果全部消失，要从新来过，很难说不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可现在的他，在面临过数次生死之后，再听到这个消息，居然有种……这一切终于来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