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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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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做梦

    大抵连沉鱼她自个儿都不晓得, 这日晚上, 是如何睡过去的。

    不过便是因着思虑太多,再加上先前在马车上待得久,实在累了,一躺在床上, 没多久,便睡得沉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自然是没什么意识的。

    就是后来不知过了多久。

    估摸着, 应该也是到半夜了。

    当时身上忽然就热得极了,便像是有什么庞大的物体将自己覆盖住,两支手臂紧紧抱住她, 一点儿的缝隙都不留, 直是闷的人喘不过起来。

    沉鱼难受, 张着樱桃小嘴儿呼了几口气,两颊绯红,虽是此番狼狈, 但也是实在困的睁不开眼睛。

    好一会儿,实在是忍受不得了, 想着伸手, 去推开身上的束缚。

    可是压得太重, 完全不是她的力气能抵抗的。

    沉鱼已经是使了自己最大的力气了。

    但那就像个石头似的, 纹丝不动。

    而且也是硬邦邦的。

    沉鱼不悦的嘤咛了一声。

    后来的时候, 沉鱼迷迷糊糊的, 就一直在想, 那之后发生的事,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她做的梦。

    她梦见有人躺在她身边,满满的热气呼在耳边,带着濡湿的味道,一点一点的向她的脸颊贴近。

    唇齿之前,轻轻磕碰。

    沉鱼顿时有些吃痛,便稍稍动了动身子,将头往一边偏,那唇齿紧跟着过来,像是本性使然一般,却是完全摆脱不掉的。

    接着,脸颊上面,猛然一凉。

    是冰冷的手指慢慢划过。

    在这样的夏日里,冰凉自然是最让人渴求的,沉鱼虽是已经热得出了汗,但是还是不喜欢这诡异的凉意。

    带着幽深的冰冷,慢慢寒到了人心里去,让她在不停的发颤,颤的上下牙齿得得响,甚至都停不下来。

    她不喜欢这样,一点儿都不喜欢。

    因为曾经有过不好的记忆,曾经哭泣和排斥,所以哪怕她觉得这是在做梦,但是也是万分的抵触。

    只希望身上的人能离自己远一点,越远越好。

    可是没法子,她的力气对他来说,太小了,完全没用。

    沉鱼扭了扭身子,想逃脱这灼人的束缚。

    她咬着下唇,艰难的抬手,便去推人。

    可是力气尚未使出,却就在那一刻,身上人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耳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的,听得出,已经是忍不住了,可是,却在尽力的压制。

    下一刻,身上的压迫感随之消失。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沉鱼便也就没再动了。

    她实在太累,也太困了。

    有一阵凉风吹过。

    耳垂上原本濡湿的地方传来微微凉意,脸颊上的冰凉却是更甚,冰封似的让人发颤不已,沉鱼迷迷糊糊,移着身子,艰难的往里头挪了挪。

    似乎床榻上空荡荡的,除了她,再无其它。

    不一会儿后,她又翻了个身,屋子里便响起绵长的呼吸声。

    一切都归于沉寂。

    屋外的身影浸在月光下,被拉的很长。

    薄唇紧紧的抿着,微微泛白,那一瞬间不晓得是想起了什么,眸间,只有熊熊燃烧的怒火。

    还有那一瞬之间,好不容易灭下去的念头。

    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

    当时他嘴角,慢慢勾起,是难得一见的笑意。

    他知道,不是现在,是迟早。

    他如果真的认定了,那就是迟早的事,绝对不会再有任何的变化。

    ......

    第二日到了日头高升,屋里洒下一片阳光的时候,沉鱼才将将醒了过来。

    一双黑溜溜的杏眼就这么睁着,一动不动,其间水雾之气,却是亮闪闪的看得明显。

    山茶正在外屋收拾东西,动作很轻,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发出。

    沉鱼每日早晨一醒来,脑袋都是懵的,今日睡得久了些,自然是要更懵。

    她坐起身来,目光有稍稍的凝滞,但却依旧是美人初醒,疲态勾人,那衣裳还松垮垮的正搭在身上,露出半边圆润莹白的肩膀。

    沉鱼动了动眼珠子,下意识的在身子周围扫了一眼,当时她猛然一愣,发现床上除了她之外,就再没有其它人了。

    “裴笙呢?”沉鱼微微启唇,呢喃着问了一句。

    山茶虽是在外屋,但注意着这边,也是听着了,走过来,到沉鱼身边,笑着回答道:“今日一早,奴婢进来的时候,便没有看见世子爷。”

    许是他起得早吧。

    他那个人看起来一向就比她勤劳,每日反正是无所事事,没什么大事,还起得格外的早,练武看书什么的。

    这回自然是又起得早了,还比平常都早。

    沉鱼倒也没有多想。

    山茶晓得夫人早上刚起的时候,意识是不太清醒的,便没多说,只是拿了银盆和锦布过来,先擦擦脸,让沉鱼清醒清醒。

    山茶给沉鱼擦过一次脸,又将锦布放回来,过了遍水,手上动作缓慢,一步一步的,一点儿都不着急。

    山茶做完手上的这些,接着说道:“我听玉簪说,世子爷寅时便出门去了。”

    “寅时?”沉鱼疑问的音量顿时拔高,顿了顿,问道:“他怎的起这么早?”

    这委实是没有道理。

    寅时的话......外头还是黑糊糊一片的吧......

    “奴婢也觉得奇怪,以往看世子爷起得再早,也是卯时两刻,绝计不会在半夜还天黑时,就......”

    山茶本来还在想,两人这般独处,该是要发生点什么的,毕竟夫人生的这般好,浑身上下,哪哪都是顶个儿的美,应当没有哪个男子看了,会不欢喜。

    就算世子爷一向清心寡欲,不好女色,但是两人都睡在一张榻上了,总该是要动一动那一刻仙心,落落凡尘的。

    不然哪像话呢。

    山茶虽没经历过男女之间的这些事,但平常听那些老婆子偶尔不把嘴门关的讨论,到底也了解了一些。

    说是世间男子皆好女色,尤物更甚,无人不喜。

    那夫人,可算是尤物中的绝色了。

    可是谁晓得她在门外守了许久,都没能听见屋里头有任何动静 ,到最后连烛火都落完了,还是一片寂静。

    甚至于没几个时辰,世子爷就离开了。

    山茶自然是失望的。

    一方面是忧心,另一方面,也到底为沉鱼觉得不值。

    这么好的夫人,一心一意的为了世子爷,自嫁进来起,已经耗费了近一年的时间,却是一腔心思付诸东流,连打起的一丁点儿水花都没看到。

    沉鱼清醒过来了,便是将身子往外移了移,想着下床来,可是这会子稍稍一动,脑中的一根弦像是被拨动了似的,几幅画面就从脑海里飞快的闪过。

    沉鱼下意识的抬手,抚上自己耳垂的位置。

    那濡湿和偏凉的感觉,似乎还在这处回荡,只不过此番捏在指尖,却是任何的异样都没有。

    她是在做梦?

    不对......沉鱼想着,愣愣的摇头。

    可是那些感觉又分明真实的很,冰凉指尖一寸一寸蔓延过脸颊的感觉,似乎就是上一秒才发生过。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只是昨晚那迷迷糊糊的时候,实在不晓得是发生了什么,又是何等的情况,还是说......裴笙真的对她做了什么事......

    想到这儿,沉鱼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就白了。

    如果真是他裴笙的话,这样子躺在一张床上,她又睡得死沉,那暗地里,若真是起了心思,那怕是.....是没有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沉鱼下意识的伸手往自己身上摸,粗略的探了一番,倒是没发觉有什么异样 。

    即使如此,心里还是不放心。

    于是她侧身下床,飞快的踩了绣鞋,连跟都来不及穿上,就抬腿往前走了两步。

    稍微顿了顿,又迈开步子,跨了两步。

    一切都很正常。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上一世的惨状,当时被裴笙折磨的浑身都散了架,别说是走路了,只是稍稍的动上一下,那都是四处牵扯的疼 。

    那种疼痛,如利刃穿通身体,一瞬之间――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就连再回忆起来,都感觉如刀割般,不断划割,凌迟般,带着血肉模湖,直是痛的一阵又一阵。

    所是到这儿,沉鱼基本上能够确定,自己的身子是好好的,没有叫裴笙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给沾染了去。

    幸好,幸好,沉鱼长叹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是落下了。

    不管那是做梦还是真的发生过,起码她现在是好好的,那么其余的就自然没有那么重要了。

    不过沉鱼想,她日后定然要对裴笙多留个心眼,多防着他一点。

    他想要什么,又渴望什么。

    她知道,也了解。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无论是什么,都不会让他得逞。

    至少,是不能那么早得逞。

    那样才好玩,看着他裴笙眼红的牙痒痒,就觊觎着她,一门心思的往上扑,还咬牙切齿的模样――

    她就开心。

    (二)阴影

    昨晚未沐浴,睡过一夜又是莫名一身的汗,今儿早晨,沉鱼第一回事,就是去沐浴一番,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

    昨晚不洗,有一部分伤的原因在,但更多的,就是不想在裴笙面前折腾罢了。

    这厢整个人泡在热腾腾的浴水之中,水雾弥漫之中,只露出一张娇俏俏的小脸,以及披至肩后如瀑的黑发。

    眉眼弯弯,带着舒心的笑意。

    而浴桶旁边的,是一堆刚刚拆下的白纱。

    山茶拿了小瓷瓶和白纱进来,轻轻的放在一边,然后将那地上的那些都收拾了起来。

    “白小姐这药倒还挺管用,两日工夫,却看伤都差不多结痂了,想着再用世子爷那祛疤的药,夫人这一身肌肤,必然同之前,一般无二!”

    山茶笑盈盈的说着,话中,满是无法掩饰的夸赞之意。

    其实沉鱼这伤看着可怕,不过就是表面上的模样,划拉了几道小口子,便鲜血直冒,就算是不用药,那好得也自是快的。

    用了药,伤好的 ,简直就是在蹭蹭的飞。

    沉鱼闭着眼睛,静静的听山茶在说,也没说话。

    “不过夫人您身上这伤,还是世子爷给包扎的呢,那日奴婢光是看着就吓得手发抖,包扎不好,可是给着急的很,叫世子爷给训斥了好一番。”

    山茶现在想起那日的情景,心都不禁是颤了两颤。

    好在夫人没什么事,不然她哭也非得是哭死不可。

    沉鱼一愣,当时捕捉到山茶话中的重点,低头,便是往自己身上受伤的地方看。

    一片雾水朦胧的,压根就是什么也看不清。

    可是她受伤的位置......沉鱼想了想,好像自腰际往上,这一片大大小小的伤都有。

    也就是说裴笙他......不但看了,还动了她!

    这事的性质,和她自己主动,自己愿意,是不一样的!

    趁着她昏迷没知觉就动她,看来他是走得轻车熟路了呀。

    沉鱼贝齿轻咬下唇,隐约可见一道红痕,瞪着眼睛,眼前好像就出现了裴笙那张寡淡的脸。

    她伸手过去,猛然一挥,用了极大力气。

    可也不过打起一圈的水花。

    这一下飞得远,甚至有好几滴落在了山茶的身上。

    她一惊,低头看着衣角处的一片濡湿,然后回头,看沉鱼满脸怒气。

    好好的......又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沉鱼摇头,然后站起身来,道:“我洗好了。”

    ......

    从沉鱼沐浴完,到穿衣裳擦干头发出来,花了大概有半个时辰。

    却是一出门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沉鱼当时以为是裴箫那小子给她送好吃的来了,毕竟他眼力见儿好,每回得到什么喜欢的,连娘亲都顾不上,第一个送来给沉鱼这个嫂嫂。

    “箫儿你是又给我带什么好吃――”沉鱼声音轻快,却在抬头间,话头被堵在了喉咙里。

    面前是那张无比熟悉的冷清的脸。

    沉鱼回头看了看自己走来的方向,湿乎乎的还在滴水的发尾,想起昨晚自己还在说不方便沐浴,瞬间变了哑巴,不知道该说什么解释才好。

    她没想到裴笙这时候会在这儿出现。

    “这都已经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正好,就把早膳午膳一起用了吧。”裴笙坐在桌前,看了沉鱼一眼,平淡的说出这段话。

    “快过来。”

    这三个字,带了隐隐的命令性质。

    沉鱼马上点头应下,换上笑容,往裴笙那边走去。

    原本下意识的就要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却是到那处,脑子一个激灵,硬生生的拐了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目光时不时朝他那边打量。

    裴笙依旧是面色清冷,衣衫整齐,头发挽起,以玉冠相缚,一手随意的放在腿上,一手搭在桌上。

    看起来,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沉鱼还在想着昨晚的事,怎么都想不明白那究竟是不是做梦,只不过看裴笙这个样子......很淡然。

    “夫君今日为何起得这么早?听玉簪说,才寅时便出了门,是沉鱼打扰到夫君了吗?”

    “醒了,便起了。”裴笙回答的十分随意。

    沉鱼点点头,目光往桌上环视一圈,却见从糕点羹汤之类的早膳和小菜肉类之类的晚膳,琳琅满目,真是什么都有。

    玉簪把先前准备好的樱花纹瓷碗和玉筷放到沉鱼跟前,按照她的习惯,左右整整齐齐的摆好了。

    沉鱼有个癖好,凡是自己使用的东西,都必定是那既定的一套,各自对应,都是自己之前准备好的,不容有一丝的变动。

    “沉鱼昨晚倒是做了个奇怪的梦。”沉鱼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往裴笙的碗里,目光自然而然的朝他那边走。

    他的目光微微一动。

    这回,倒是没有把沉鱼夹来的东西给挑走。

    沉鱼瞧了一眼,眼角含笑,接着往下说了。

    “沉鱼竟然梦见了陆表叔......还真是奇怪......”沉鱼说着不着边际胡话,还故作了一副垂眼娇羞的模样。

    装出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裴笙的动作一顿,看着她,想起什么,冷冷的“哼”了一声。

    当时间那目光冷的,如利剑刺穿而过,差点让沉鱼在这温暖的阳光下都打上几个寒颤。

    她故意和裴笙说了陆湛,就是想试探试探,谁晓得这厮的反应还真是有点奇怪。

    昨晚定是对她做不轨之事了!

    沉鱼现在有大半的把握这么觉着了。

    裴笙拿筷子吃饭,用的却是左手,一来一回虽是使得灵活,但是右手垂在身边始终未动。

    沉鱼看了两眼,然后趁他不注意,猛然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就着衣袖往上一掀。

    鲜血浸出白纱,清晰可见。

    沉鱼眸子一睁,就是在瞬间的工夫,泪水夺眶而出,源源不断的往外冒就停不下来了。

    “这伤......”沉鱼伸手,颤颤的想去触碰他的手臂,却在指尖即将接触的那一刻,裴笙挣脱开了她的手。

    抬眼,就是她泪流满面,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夫君是不是因为沉鱼,才受这么重的伤的?”沉鱼哽咽着声音,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

    “都是我的错,夫君受了重伤,沉鱼不但不知道,还让夫君抱,那定然是更严重了......这伤没事吧?”

    裴笙这人,一向寡淡惯了,对谁说话,都是冷冷清清的,惜字如金,有时候甚至是说......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

    心也跟冰块一般,从小就冰封上了,便再也没有融化过。

    可是这时候看着面前的人,可怜兮兮的看着看着他,那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往下流,忧心着他的伤势。

    心里边便是酸酸涩涩的。

    十分陌生的感觉,像是拨动了哪根弦,一寸一寸的触动。

    那一刻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想伸手去,为她拭去眼泪。

    只是往上抬了抬,终究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

    他想起昨日夜晚。

    烛火已灭,漆黑一片的环境中,只有近在眼前柔软馨香的身子,和缓慢均匀的呼吸声。

    他肯定是魔怔了。

    魔怔到她身上浸出的汗味,他都闻着是最诱人的香气。

    血气沸腾。

    亲她粉嫩嫩的脸颊,品尝小巧耳垂的滋味,还有那曾经在他眼前明晃晃过的,白皙滑腻的肌肤。

    就想他曾经做过的梦一样。

    她的滋味,是世间任何的美味佳肴都比不上的。

    他尝到了一点甜头,就舍不得放开。

    可是就在要更近一步的时候,他脑海里突然出现那副挥之不去的画面。

    明晃晃的一坨白肉,就不停的在颤抖着,纠缠在一起,虽然隔得远,但是他却能闻见那令人作呕的味道,还有那两张,他无比熟悉的脸。

    那时候的他,还很小,完全不懂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了从未有过的异样。

    他一直都讨厌那种感觉,讨厌血气在身体里头无节制的乱窜,讨厌一切让他变得奇怪的人,可他更讨厌的,是自己。

    所以就算叶沉鱼的一切都在吸引着他,吸引着他接近,哪怕是心疼,怜惜,喜爱,他却始终不能理解那种感觉,始终抑制着自己,不敢靠近。

    其实在第一次见她,她就已经是深深刻在他心上,无法抹去的朱砂。

    是这世上唯一的,能让他变成这样的人。

    可是直到昨天晚上,他突然发现,被那种感觉支配,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能够尽情的释放出来――

    “好了,别哭了,我没事。”裴笙的语气竟是难得的柔和,把衣袖放下来,让那伤口,离了沉鱼的视线。

    可是她哼哼唧唧的,依旧是哭个不停,自个儿尽力的想控制住,却是也没得法子。

    裴笙便是抬头看了山茶一眼。

    山茶点头,十分善解人意的递了帕子过去。

    (三)无用

    沉鱼这个随手拈来,说哭就哭的技能,已经是练就得炉火纯青。

    这样一张面若桃花般的小脸,着一双秀眉,只稍微一皱,半垂着眼睛,哗啦啦不停的往外冒眼泪,便是已经足够叫人怜惜到骨子里头去,这个模样,便是任何人瞧了都抵挡不了的。

    裴笙接过山茶递过来的帕子,拿在手里还有些手足无措,伸过去,便是胡乱的替她擦了擦眼泪。

    糊的脸上花里胡哨的一片。

    沉鱼也没动,就任帕子在她脸上抹来抹去,然后,适时的止住了眼泪。

    “都伤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沉鱼一边忧心的说着,然后抬头,对玉簪道:“快些去请大夫。”

    还没等玉簪应下,裴笙已经出声拒绝,道:“不必了。”

    “这伤我已经处理过了,养养便好了。”他顿了顿,见沉鱼还是沉着一张脸,便继而强调道:“我说没事,就是没事!”

    裴笙自己都这么断定,沉鱼当然不会自讨没趣,便是吸了吸鼻子,不再说话了。

    她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国公爷那边定下的按时吃饭的规矩,自是到这府里的哪处都要遵守的,没有谁是例外。

    而裴笙这番让沉鱼将早膳和午膳一同用了,怕也是老夫人那边,默许了,便格外纵容了些。

    毕竟老夫人可是心心念念盼着,想抱孙子的。

    “昨日回来后,沉鱼才得知,白小姐还在寺里,思来想去终归不妥,不然过几日,夫君同我亲自去一趟白府,向白小姐致歉?”

    白锦瑟的祖父,毕竟是当朝太傅,又沾亲带故的,同裴家有点关系,这虽说也出不了什么事,但就这么把人丢下,终归是不太好的。

    沉鱼已经做好了裴笙摇头拒绝的准备。

    可谁知他却点了点头。

    “还有哪不舒服?”裴笙低头,夹菜吃饭,问出这句话时,筷子上夹着的,正好是沉鱼方才挟过来的一块豆腐。

    沉鱼的视线跟着过去,就眼瞧着他把那一块豆腐送进了嘴里,道:“很好,很好,幸亏有夫君,沉鱼才能好的那么快。”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不悦的哼哼唧唧。

    以前夹他东西他不吃,怎么现在她的豆腐他就吃了?

    “那还是得先在屋里待着,暂时不准出去。”裴笙冷声嘱咐。

    她从山上滚了那么一遭,又淋雨受了风寒,身子骨若说那么快就好完全是不可能的。

    要是又跟那天晚上一样出去乱跑,出了事,裴笙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经得起再找她一次。

    接着他说完,这边跟那豆腐较上了劲似的,旁的羹汤小菜一律不碰,一个劲的就往豆腐碟子里去夹。

    就是方才吃了那一块,觉得味道还不错。

    白白嫩嫩的豆腐,用筷子轻轻一碰,就软乎乎的直晃,那模样,就跟眼前这娇俏俏的人儿,一般无二。

    他便是生了一种莫名的喜爱。

    就想着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便停不下来。

    凭什么不――

    沉这边鱼下意识就要问出来,幸是及时憋了回去,继而柔柔道:“那沉鱼不出去便是,只是一个人待着实在无聊......”

    “夫君也在屋里陪着沉鱼,好不好?”

    “你?”裴笙偏头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倒是不屑,道:“你能有什么用?”

    她说着,将身子往他那边移了移,在两个只隔了两指之距的时候,停了下来。

    “那沉鱼用处可大了呢,夫君若是看书,沉鱼可以在一旁刺绣,夫君若是习武,沉鱼可以侯着为您擦汗,左右夫君现在,也没什么要忙的吧?”

    她的声音一直都是柔柔的,而且是柔中带媚,别样的摄人心魄,此番在他跟前说话,勾着一双水眸,声音带了些俏皮的欢悦,仿若天真的小姑娘一般。

    “不然......不然就当花瓶看看也好啊。”沉鱼又稍稍的凑近了些,扬着脸,左右摇了摇,笑意满满,接着道:“就这么看着是不是心情就会好很多?”

    趁着裴笙没有说话,沉鱼伸手就挽住了他的手,力气松松的,就只是这么轻轻的挨着她。

    裴笙的手只是一顿,神色稍微一滞,难得的回了她的话。

    “哼哼,你高看自己了。”

    眼神一扫而过,倒还有些不屑。

    沉鱼也跟着他的眼神,低头看了一圈,又抬头,透过那边的铜镜,去打量自己的脸。

    她才刚刚沐浴完,小脸莹白干净,不带半点的脂粉,软嫩的唇瓣上,是原本的樱桃红色,微微张着,是不悦的模样。

    所以裴笙这话说的,真是天理难容外加十分欠揍。

    她叶沉鱼从小到大,没什么好骄傲和拿得出手的,唯一值得让人高看一眼的,就是这一副容貌和婀娜身材,凡是见着的人,都要夸一句,她的容貌和她的名字,真相配。

    所以没有人可以拿她的容貌说事。

    这一点,她有足够的自信。

    所以裴笙怎么能这么说!

    “我哪儿不好看?上头还是下头?里头还是外头?”沉鱼一着急就忘了控制自己,只差跳脚站起来,在裴笙面前转一圈给他看了。

    裴笙倒是没见过她这般的反应,偏头看着人,好暇以待。

    沉鱼等着他回答,却是许久,都只得到一阵沉默,这下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十分不妥。

    有些......过激了。

    不过......她好像是真的没怎么见过裴笙笑,大多时候,人都冷冷淡淡的,像是平静的湖水,永远都不会掀起波澜来。

    怎的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眼底是满满的,掩饰不住的笑意。

    活生生的,像在看她的笑话。

    “那不好看便不好看吧.......”沉鱼闷闷的低下了头,而原本挽着裴笙手臂的手,也慢慢的松开了来。

    话虽这样说,但是沉鱼心里头压根不这么想。

    他今日说的话,她也算是记住了,以后就会让他知道,她究竟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沉鱼恨恨的在心里琢磨,她不仅上头好看,下头也好看,里头和外头,哪哪都好看的不得了。

    ......

    裴笙随意吃了一些,期间解决完了大半碟的豆腐,这厢,没多做停留,便是放下了筷子。

    他站起身,往书房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反过身来,抓住沉鱼的手臂,稍稍用力,便一把就将人提起。

    沉鱼一惊,没反应过来,人差点绊在凳腿上给摔了。

    “去......去哪儿?”

    “不是说陪我看书吗?”

    ......看书?

    “我又没什么用,哪能陪你看什么书啊――”沉鱼就把话堵在喉咙里,不悦的,在他后边嘀嘀咕咕。

    也不晓得裴笙是听没听见,反正接着没说话了,就是带着她进了书房。

    这厢裴笙捏着她手臂的力气,不轻不重,倒是正好。

    说起来裴笙的书房,沉鱼之前是从未进来过的。

    先前他离府的时候,她一个人待着,对他的书房没什么兴趣,又怕碰了,惹他不高兴,干脆就把那处当做空气,看不见,也从不踏足。

    这一进门,她左右瞧了瞧,睁着眸子,还觉得有些新奇。

    书房的摆设十分简单,书案,木椅,最特别的是那整三排的书案,满满摆着的都是各类书籍。

    这番模样,倒是沉鱼没有想到的。

    靖国公是驰骋沙场的名将,武艺超群,而她对于裴笙,认识最多的,也是在武艺方面。

    却没曾想,有一天能看着他读书写字,看着他文质彬彬的模样。

    觉着新奇。

    裴笙走到书案后,坐下,摊开面前的宣纸,然后提笔。

    “过来,磨墨。”裴笙朝着沉鱼点头。

    沉鱼原本还在那书架前转悠,想着能不能找到些有趣的话本子,谁晓得粗粗转了一圈,尽是些无聊的,她看不懂的玩意儿。

    只好往裴笙这头走。

    “以前爹爹写字,也喜欢让我在一旁磨墨。”沉鱼轻轻的说着,在书案旁的一方小凳子上坐下。

    “说是用我磨的墨写字,又细又滑,还能在宣纸上,都带上一阵清香,便是只闻着,也心情舒畅。”

    就在这说话间,沉鱼已经拿起了墨锭。

    她右手的袖子向上挽起,恰好露出雪白的手腕,还有手腕上,带着一抹血红的玉镯。

    交相辉映,可煞是好看。

    叫人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了去。

    只光那一方手腕,已叫人目光流连,深厚灼热中,再无法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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