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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由始至终都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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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雷雨只能短暂驱逐反常的大雾,整个哥特市再次雾沉沉的模糊一片。落日逐渐西沉,似被天空吞没。

    市立医院后方的山坡,长满了松树等常绿植物,绿树成荫,一条二车阔的车道由山脚伸延在护士宿舍后方,是医院大改建前的主要出入通道。现在虽然于正门有正式的出入车道,但此段车道仍保留着,被医院喜欢慢跑的员工戏称作“夺命大斜道”

    银凌海原来的计划是在洋基站下车,绕道至接近医院后方的a出口处,沿有浓密树荫的斜道到达职员宿舍,然后可以借用建筑物阴影,避开阳光直接而到达主大楼。可惜因为和少年在列车内的战斗,之后他被逼得东躲西藏,直至此刻才到达原来的目的地。

    此时银凌海坐在某株树冠浓密的松树枝桠处,不过并非为了等待落日,而是为了思考。刚才两名警员的对话,意外提供了探员思考的契机。

    对,自己一直以为少年a是在洋基站上车袭击自己,但他为什么待在洋基站?他怎么知道自己打算去看康薇尔的?银凌海再想起对方某些意思不明的说话:“你终于也来到了,不枉我在这附近等了这么久,你倒很聪明嘛”

    那么,他是因为别的原因才待在车站等我。

    银凌海深吸口气,脑中回想起七个人的密语

    丑小鸭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铁巨鸟及巨虫停注之地。”(泰德尔迪邦)

    卖火柴的女孩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向神明祷告之地。”(艾妮丝)

    拇指姑娘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连结两地的长铁上。”(艾尔)

    人鱼公主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以金钱易物之地。”(龙兰静)

    小红帽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治疗人身之地。”(齐格飞雅典)

    坚定的锡兵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传授学问之地。”(阿伯拉罕昆刚铎)

    国王的新衣中那名孩子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争夺球类之地。”(少年a)

    这字谜是暗示我用消去法,搜索市内剩下、不符合条件的地方吗?老天,这样和大海捞针有什么不同等等,如果这是暗示毒气弹所在地点的字谜,只要后面那一句就行了,前面的“说话者”显得很多余,是有什么意义吗?

    根据“愚者”喜欢开玩笑的个性,是把其当成某种绰号,表达他们的某种特质吗?很有可能,比如刚铎先生是坚定的锡兵、泰德尔是丑小鸭,而龙兰小姐是等等,她那时说过什么?

    “你躲在高塔上等我来,应该叫作“长发公主”才是啊”“老实说,我有提议过的,但“愚者”对这点很坚持”

    “愚者”很坚持,为什么?从童话故事和形象来看,明明居于高塔,垂下长发等待王子的长发公主比较符合龙兰静啊为何“愚者”要用人鱼公主,这两个童话人物有什么相异之处可恶等等“不同”?

    和“愚者”在渔人码头见面的情况再次在脑海中浮现。那时“愚者”说过:“而且你要细心点,要留心点,留意过去和未来,所有出现的线索和提示喔。”

    回想起来,当时游戏还没开始,什么是“过去”的线索和提示?等等“不同”少年a在列车上说过什么?

    “但真的很有趣呢,可惜“愚者”不爱电玩,老是说所有电玩都很无聊”

    “愚者”不喜欢电玩,但在渔人码头时,他为什么又说自己喜欢莫非,那也是线索和提示的一部分?是了,怪不得他说过:“今天给你超乎想象中的大量提示,实在是大优惠啊”那时他表面上不过是说明游戏规则罢了,原来

    嗯,当时“愚者”在玩的游戏叫是了,一起来找碴,是找出相同图画中相异的难怪那时身旁的少年a作解说时,语气突然生硬起来,和稍后说起另一个游戏时大为不同,应该就因为他当时是在“念台词”

    那如果考虑这是故意给我的提示从概念上来看,是找出表面近似的东西的差异处童话表面近似但有差异要人鱼公主不要长发公主等等,不会这么荒唐这样简单吧?

    银凌海忙掏出放在黑色皮大衣内袋的pda。

    黑色皮大衣是雯妮莎所赠,防御力比普通的皮衣,甚至低级数的防弹衣更高,不过她老是不肯透露大衣来源和材料。在上次与狼人一战时,大衣变得破破烂烂,雯妮莎拿去某个地方修补,之后还唠叨了他几天。

    pda幸运的仍能操作,银凌海连上网络,寻找字谜提及的童话数据。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丑小鸭、卖火柴的女孩、拇指姑娘、人鱼公主、坚定的锡兵以及国王的新衣的作者都是安徒生,长发公主以及小红帽的作者则是格林兄弟。

    所以“愚者”才硬要龙兰静说人鱼公主,否则整个字谜就不成立了。

    所以小红帽就是“不同”那么齐格飞的那句说话

    小红帽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治疗人身之地。”

    治疗人身之地?慢着,齐格飞说过帮“愚者”做“艺术品”而孪生子在仓库时也说过:“好像那个尼克先生,竟然利用职权向小贩先生收保护费呢我们早已经想动手了,可是因为“愚者”大人要我们”

    艾尔也提及过艾妮丝会说谎,那么说,他们不是在市立医院时才找到尼克,而是特意在他于市立医院时才杀他,也不是“顺道”遇上我,其实是故意的

    他们是引我来,不,是引开我的注意力,好让我感觉不到当时在附近出现的另一头吸血鬼是齐格飞不,应该是少年a,好让他在市立医院安装毒气弹?

    所以少年a才待在医院附近的洋基车站,防御最后的据点,而那毒气弹一直都在市立医院,某程度上,还是自己最初开始“游戏”的地方,自己绕了一个个大圈子。

    “愚者”曾多次强调幽默感和讽刺,这就是其中之一?

    鼻子又痒痒的,银凌海自然的抓了抓,触手鲜红,原来额上伤口又流血了。

    稍后。市立医院主大楼,天台。

    落日被地平线吞没,天际只剩下残余的霞光。

    毒气弹就在两个巨大抽风机之间的空间处,上面还搭有一个防水,与四周环境同色的防水布幕,简单却很巧妙,应该就是齐格飞的手笔。

    从外表看,毒气弹是个普通的纸盒,约两个足球加起来般大小,外表以花纸及丝带包裹,其上还贴着一张迎风轻摆的小贺卡。

    银凌海小心翼翼的接近,离礼物一段距离,先观察了一会,纸盒隐约发出微微而规律的振动声,他再踏前几步,在没碰触的情况下,窥看卡片上的字迹。

    小贺卡上的字是手写的,是中世纪欧洲流行的古英语体字迹,写着

    我的朋友:

    恭喜你找到了这游戏中的炸弹。来,打开看看吧,你会喜欢的,不过齐格飞根据我的构思做了些安全装置,所以请千万别移动盒子喔。你诚恳的帕克

    ps。解除密码是某个正义警察的警员编号。

    银凌海深吸一口气,鼻子又痒起来,是额上的小擦伤再度渗血。明明之前的旧伤或更严重的伤口也愈合了,偏偏额上的小伤却老在流血。

    他轻轻伸出一手,拉动箱顶丝带的活结,扯开丝带,箱子四壁立时往四边倒下。

    眼前是个小巧的金属架子,中间有个圆型的金属球,约占原来纸箱的一半体积,上方有个数颗闪烁着小灯的长方型盒子,而下方也是个相似的长盒,不过盒面有个小型显示屏,以电子计时方式在倒数着,三者均有数十条颜色粗细各异的电线连结着。

    此外,显示屏旁还有个近似电算机的数字键盘,数字盘右方则是个更小,空出五个位的显示屏。

    “就是如此简单?”银凌海盯着在倒数的计时装置,不住把冷空气吸进肺中。

    好吧,相信雯妮莎师父的说话不,相信自己对罪犯的分析。

    银凌海于数字键盘时键入55699,是自己的警员编号。他再按输入键。

    静。

    半秒后,倒数停止。银凌海如释重负,骨骼似是瞬间融化,忍不住笑了出来。太好了,不像那些动作电影中,炸弹老是在倒数的最后一秒才停下来。

    成功了,危机解除!

    上方的长型盒中忽然响起电子音乐。

    “什”

    “啪!”盒子忽地由内部爆开,派对用的彩带纸花瞬间于空中飘飞,电子音乐换上了夹杂掌声及笑声的兴奋调子。

    “呃!”银凌海吓得头发几乎全白。

    一张纸条随彩带等在银凌海脸上,他拿起一看,上面也是帕克的字迹。

    我亲爱的朋友:

    你很勇敢,而且信任我。

    你在这游戏中得到胜利,游戏“愚者嘉年华”中的毒气弹已被拆除了。你在我等待的这段时间给了我很多乐趣,我会报答你的,比如教你某些魔法一类的。

    当然,那是今夜我在哥特市内某处引爆另一枚毒气弹后的事,事后你可以到伦迪尼乌姆(londinium)找我。由今夜开始,这哥特市会很热闹的,我知你爱静,所以你就趁这段空档,远离这儿吧。你诚恳的帕克

    ps。良心建议,这一个毒气弹我可会守在旁边的喔,所以如果派对没邀你,你就别出席了。

    另另一枚毒气弹?银凌海整条脊骨立时凉飕飕的,想起齐格飞的说话。

    “之前为了“愚者”那两个古怪要求,我已经累透了”

    两个,是指两个毒气弹吗?所以“愚者”才说:“在这游戏中,哥特市内有一枚毒气弹,上面设有”而且又不断在说话及字谜上强调“在游戏中”、“在这个游戏中”

    “帕克喜欢误导别人,但是从不说谎,特别是在游戏中。用你的话来讲,他是个喜欢听到“啊,对了,那时帕克明明暗示了的,为何我没想到?”那种人”雯妮莎这样说过。

    是的,从见面交谈以来,就字面上来说,他的确从没说过毒气弹只有一个

    是的,被戏弄被双重戏弄了,一切都完了

    银凌海双腿一软,整个人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地上落下数滴殷红液体,来自吸血鬼额上的伤口。

    电子音乐的笑声在空中回荡,黑夜安静的来临。

    稍后,市立医院,单人病房。

    “凯,我刚看过你脑部的磁振扫瞄图片,幸好那是原发性的,现阶段没有转移迹象,不过情况实在有点呃,手术就安排在今晚吧,好不?”阿祖向躺在病床上,已剃去头发,戴上发罩的康薇尔道。

    “我们是老朋友了,就依你安排吧。”康薇尔喘了口气,道。

    “我作病情讨论时和其它帮忙的医生聊过了,他们都很优秀,而且很关心你,这次你的医疗团队可是第一流的啊!”阿祖故意笑道。

    “嗯,我知道”

    “呃,凯”阿祖看看康薇尔的神情,暗地里叹了口气,再道:“好吧,你我都知道这手术的危险性,你的呃“儿子”呢?这么重要的事,他应该在这儿。”

    “他他有事要忙。”

    “老天,他在忙什么啊?”阿祖恼怒道:“刻下你这个情况我知道他是警察,那他现在是忙着对付罪恶?还是外面有某个坏蛋打算毁灭这个城市,而他是唯一能阻止这件事的英雄,嗯?”

    康薇尔沉默了一会,静静道:“我从小看着他长大,所以我知道他在干些很重要的事,不能分心,我知道你会笑我,但我看他的眼睛就知道。”

    阿祖闻言想说什么,他瞧瞧康薇尔,又硬生生忍住,只轻微摇摇头,再道:“我稍后再来。”

    “嗯。”康薇尔闭上眼双目,假寐。

    好一会后,门忽地被推开,一道身影步进病房内。

    “你忘了敲门,阿海,我教过你的,别忽略基本礼貌。”康薇尔闻声,睁开双目,看着眼前的青年,叹了口气,再道:“你还是知道了,孩子,你是怎么晓得的?”问句因为无心,比讽刺更像讽刺。“凯阿姨,是雯妮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我你”银凌海开始激动起来,期期艾艾的道。康薇尔半坐起来,平静的道:“你的脸嗯,你一身都脏兮兮的,这次的案子很麻烦吗?啊,对了,你的猫”

    康薇尔顿了顿,似是连说话也耗费不少力气,再歉意的道:“它突然跑走了,不过我已拜托大厦的管理员替我找”

    “放心,它找到我了不,凯阿姨,这个不是重点。”银凌海登了顿,强迫自已冷静下来,续道:“老天,这样严重的事,你应该一早告诉我的。”

    “你的额头流血了,是在哪儿弄伤的?”康薇尔顾左右而言他,道:“啊,等等,我记得那边有消毒棉”

    “凯阿姨!”

    康薇尔沉默了一会,道:“好吧,我很抱歉,阿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承认我在害怕好像一说出来,事情就呃,变得“实在”了,变得真正的严重了,而且我认为我没权利要你为我担心老天,我不知怎么说,对不起,阿海。”

    “不,凯阿姨,你是我的”银凌海忽地顿了顿,好像怕自己不小心会吐出粗话,他犹豫了一下,才又期期艾艾的续道:“呃,我的重要亲人总之,凯阿姨,那手术成成功率有多少?真的只有少于一半?”

    银凌海静静的,甚至以一种局外人的客观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对方肤色苍白,光秃的头颅上戴着发罩,使其脸颊显得更为消瘦,眼角、额上、鼻翼的每道皱纹都像是一个谴责。还有她平常出现时那虚弱的样子,以及改变了的饮食习惯。而所有的这些改变,都并非旦夕间出现。

    这是个病重、虚弱的妇人,连三岁小孩见到,都看得出来。他所有内脏搅成一团,又似互相噬吃着,只留下一个**的空壳子。银凌海深吸一口气,空气却发苦。

    你是谁?

    我是个混蛋加八级的怪物。

    你在干什么?

    我在忙着工作,忙着对付“坏人”忙着拯救一些素未谋面的人,忙着阻止叫自己怪物的人被杀。老天,我一直都在忙着做这些无聊事!

    “凯阿姨,我先带你逃走。”银凌海忽道,平静而坚决。

    “呃?”

    “我迟些才解释,手术应该可以拖延几天吧,对不?”银凌海拉着康薇尔的手,道:“我先带你离开哥特市,再找医生”

    “逃走?”康薇尔打断银凌海,道:“为什么?这儿会发生什么事?”

    “情况很复杂的,总之我先”

    康薇尔一把摔开养子的手,道:“你不给我解释清楚,我哪儿都不去。”

    “凯阿姨”

    康薇尔坚定的看着银凌海,目光强悍,有如正义。

    银凌海深吸一口气,想了一会,才缓缓道:“总之是这样的,现在有某个恐怖分子,打算在哥特市内释放呃,某种类似毒气般的东西,应该就在今夜。”

    “什么!”康薇尔立时惊讶道:“而你什么也不干,就站在这儿和我聊天?”

    “老天,凯阿姨,我才不是什么也没干!自从知道这件事后,我做了很多事,我试过了很多”银凌海语气逐渐激动起来,像个吵着要糖果的三岁小孩,再道:“是的,我试了,天杀的,自从成为吸血成为警察后,我一直都在试!”

    他顿了顿,想起“愚者”的七名手下,又想起变成吸血鬼以来面对过的“生物”和处理过的案件。

    他再深呼吸一下,勉强平静下来,续道:“现在我只肯定那毒气弹在哥特市内,但不知道确切地点。而就算我知道“愚者”那恐怖分子很强大,以往我遇见类似的案件,我还有少许反败为胜的机会,但这次”

    银凌海登了一下,擦擦又从额上伤口流到鼻翼的血,再道:“总之我已尽力做过了,实在不行,我也没办法而且反正我也不过是头怪物,这个城市不,这个世界变成怎样,已经和我无关”

    “啪!”空气中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凯阿姨?”银凌海瞬间愣住。

    刚才的一击彷佛耗尽了康薇尔的力气,她躺回病床处,忽没头没脑的道:“阿海,你知道我曾经流产过吗?”

    “呃?”银凌海下颔瞬间往下掉。

    “那时我还年轻,那一年也是秋天,都是这个时节。不过没有现在的万圣节如此热闹,当然也没有夜间游行我当时还是实习医生,那几天很多人都休假了,我连续数天都要一个人干五人份的工作。

    “当然那时我还没遇上老莫总之当时我怀了某人的孩子,那天晚上,就是万圣节,我在解剖室忙啊忙,然后突然双眼一黑”

    “凯阿姨”银凌海被养母这段从没说及的过去吓住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才被人发现,几乎丢了半条命,肚里的孩子自然保不住了,我也永久失去了生育能力。”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吧?”

    “嗯”银凌海登了一会,有点尴尬的道:“那时我想找爸父亲的尸体,偷跑进去法医解剖室。但至于怎么避开警卫这部分,我就真的不记得了。”

    康薇尔笑了一下,道:“我就是在那儿遇见你的,你明白吗?阿海,我在失去孩子的地方遇上你,遇上另一个孩子,我我心中一直认为那是上天对我的补偿我的“孩子”回来了。”

    康薇尔忽地喘了口气,才道:“对不起,这真的很傻很傻,心理学好像说那叫“移情作用”什么的,我不肯定,但佛洛伊德和他的信徒大概会笑到倒地吧。”

    “凯阿姨,不,不是的”

    “阿海,你是莫凡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继承了你养父的精神,我看着你成长,我知道你,你了解什么是真正的是非对错。很多时候,你会发现和其它人格格不入,因为你是”

    康薇尔复喘了口气,再道:“因为你是怪物,是的,你由始至终,都是怪物。”

    “凯阿姨!”这个名词有如沾了盐水的鞭子,银凌海立时露出惊讶痛苦的表情。

    “阿海,你是怪物,你一直都会是头怪物。但这和你变成了什么、知道些什么又或是拥有什么古怪的能力完全无关,”康薇尔看着银凌海双目,一字一字,缓缓道:“你之所以是头怪物,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因、为、你、的、良、知。”

    “凯阿姨,你知道我是”

    康薇尔轻轻摇摇头,握着银凌海的手,道:“很多事我都是用猜的,而且你的演技没你想象中好。你回来后再好好告诉我吧。当然,扣零用钱和一星期不许看卡通频道是肯定的。”

    “我我”

    康薇尔的手很纤细,很暖。温暖。

    “孩子,你那时救了我,所以你也可以救他们,事情其实就是这样,世界其实就是这样。”

    然后,银凌海额上伤口的血止住,周边细胞高速活性化,创伤痊愈。

    所有的创伤。

    康薇尔惊讶的看着这个变化。

    银凌海深深把空气吸进肺中,道:“那么,我去去就回,凯阿姨呃,不,妈妈妈。”

    “嗯,天黑了,在外面小心点,别迷路了。”

    围绕哥特市多天的大雾反常地散去,夜空是一片城哥特市特有的紫红色。因为光害太严重,天上看不见半颗星星。

    哥特市中心旧城区,某幢老旧大厦的天台处。

    银凌海屈曲一膝,坐在一头低头默祷形态的怪兽雕像头顶,一手手背顶着下颔,手肘支在膝上,遥望大半个城哥特市。

    从“愚者”的说话及那张纸条的内容推断,他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引爆那毒气弹,造成大规模的感染,全哥特市或最少半个哥特市的人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而它们会再袭击其它人,就如传染病般散播“怪物”

    所以,最基本的问题是“愚者”会在那儿引爆那毒气弹?

    行动电话忽地响起。

    “喂,我是银凌海。”

    “阿海,是我力高大爷啦,我告诉你,实在太过分啦!”力高开朗的说着一贯的口头禅,又道:“我现在已在酒吧那儿喔!派对还没开始,但已来了不少人啦,待会游行开始,应该更热闹的喔,你等一等”

    力高像是和别人争议着什么,电话则传来极吵耳,如期货交易市场般的喊价声。

    银凌海瞬间愣住,灵光一闪,似是捕捉到什么,一时又说不上来。

    “喂喂,你还在吗?派对开始后,我要专心泡呃,我是说,制造气氛,所以我就趁现在为警队内的好人俱乐部赚点活动经费啦小姐,不要抢!我告诉你,这件是展示品,这一款需要预先订购的”

    “阿高,你到底在干些什么?卖东西?”银凌海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就是在卖你的那东西啊这位小姐,别以为我不认得你是训示支持部的,我告诉你不要抢就不要抢”

    “什么是“我的那东西”?”

    “就是印有你样子的等身大抱枕啊,我上次不是拿了一部超高级的哈苏(hasselblad)相机,替你拍了几张全身照吗?老天,我和米查他们可投入不少资金啊”行动电话的树脂外壳突然出现数道裂痕。

    “阿高,你那时是告诉我,刚买了部二手相机,要测试它的性能,叫我让你随意试拍几张的。”银凌海额上冒出几道青筋。

    “啊哈哈,有这样的事吗”力高发出心虚的笑声,忙道:“噢,男子汉不要计较这些小事。好啦,你赶快来吧,我答应头十个购买者能拿抱枕找你签名不不不,我是说,派对很热闹,快来吧。”

    “阿高”

    “好吧好吧,赚到的给你百分之十,够兄弟了吧。”

    “不是啊!”银凌海没好气的道。他沉默了一会,再静静道:“你拿起电话,让我听听现场的声音。”

    “呃?好吧。”

    话筒传来酒酣耳热的声音,还有笑声,欢乐的笑声。

    “兄弟,怎么了?你有麻烦?”力高道,语气严肃起来,像是察觉到什么。

    “不,没有你不用理我,我只是想感受一下欢乐的气氛。”

    “那你就该马上赶来啊,时间和乳沟一样,只要挤一挤,总会有的。派对需要你,大家也想看到你。”

    “谢谢,我尽力吧。”

    “好吧,我会等呃,小姐,我就是告诉你们别抢,排队,排队啊喂!米查,过来帮忙收钱啊”“迟些迟些联络,阿高。”银凌海挂断电话。

    谢谢,谢谢你们活着,谢谢。

    同一时间,市立医院,手术室。

    康薇尔躺在病床上,周边围绕着医生、护士、麻醉师等,头上方的无影灯已亮起。

    “你别担心,凯,这种手术我可是经验丰富。”已戴上发罩及口罩的阿祖道。

    “嗯,我相信你,只要你别比我更紧张就成了。”

    “咳,”阿祖假咳一声,道:“凯,这次手术一定会成功的。之后我想告诉你我我一直”

    即使隔着口罩,也可以看到阿祖脸颊的红霞,他有点忙乱的打个哈哈,再急道:“是了是了,听说有病人被麻醉昏迷后,说自己灵魂脱体,从空中看着自己的手术过程呢,加州那边好像还有人作专门研究呢,你说好笑不?哇哈哈。”

    没有人笑。身旁另一医生假咳一声。

    “呃,是的,手术开始。”

    麻醉师把辅助呼吸脸罩罩在康薇尔脸上,道:“现在,凯,由十数到一。”

    “十、九、八”

    麻醉气体迅速发挥作用,康薇尔缓缓闭上双目。

    银凌海盯着紫夜下,建筑物组成的天曲线。

    不远处的杰克逊大道传来喧闹的人声及调子轻快的音乐声。

    之前康薇尔说的话及力高刚刚的电话,意外的提醒了银凌海一直忽略的地方。

    “愚者”说过,他原本安排了七天时间,而因为泰德尔的意外行动,所以他由渔人码头见面时算起,当成是第二天冷静想来,其实很不合理而且不自然,自己和雯妮莎师父都威胁不了他,就算给多一天半日,也没影响啊。

    而且泰德尔曾说过自己看穿了“愚者”的计划,当时他好像还说和自己的职业有关,不过刚要说时,被孪生子杀人灭口了。

    综合分析,问题就变成: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夜引爆毒气弹?或者是,有什么是今天晚上会有而其它日子没有的?

    银凌海再忆起梵歌有关罪犯“心灵地图”的部分理论。“愚者”说过他喜欢人多又热闹的地方,而且他又喜爱“幽默”和讽刺,那他会选择什么地方引爆毒气炸弹?

    今晚举行的夜间万圣节游行。

    对,他喜欢“黑色幽默”喜欢讽刺感。在人类热烈庆祝万圣节,假装成妖魔鬼怪的晚上,让一切弄假成真,有什么比这个更用他的说法更“有趣”?

    是的“愚者”一定在杰克逊大道,毒气弹也一定在那儿。

    银凌海站直身子,夜风吹拂,大衣下摆如黑翼般舞动。

    他从衣袋中掏出一包血浆,是刚才在市立医院血库内偷的。

    你是谁?

    我是怪物。

    银凌海盯着血浆袋,彷佛那是宇宙。

    你在干什么?

    守护无辜,无论喜欢我或是憎恨我的,我都要保护。

    银凌海用力一扯,撕开袋子封口。

    为什么?

    因为这是对的,对的事,就要去做。

    银凌海把袋中的鲜红液体一口喝尽。

    而且不惜任何代价。

    银凌海深吸一口气,瞳孔成赤,尖牙冒出。双手张开,仰天长啸,声破夜空。

    尼采说过:“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所以要打倒怪物,就要成为怪物。

    我要赢,一定要。即使付出所有一切,我也要得到胜利。

    吸血鬼侦探投身进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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