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坛文学 > 铁血冰心 > 第十章秦淮

第十章秦淮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墨坛文学 www.22mt.co,最快更新铁血冰心最新章节!

    烟水迷蒙,秦淮河默默地流动着。

    这温柔乡、销金窟,如今是华灯点点,画舫双双,在那静静的河面上,闪铄明灭,随风摇晃。

    夜空中,飘荡着的,是脂粉香,是美酒气,还有那阵阵丝竹,声声轻歌,以及一些个逗人的娇笑,最不堪入耳的,是那寻芳客们邪恶的笑声。

    最不堪入目的,是那透自船舱窗内的成双人影,极尽缠绵,也极尽猥亵

    这,使得负手岸边,来往徘徊的一个人儿更皱眉头,这个人儿,是个身材颀长、面目俊美的黑衣少年!看样子,他来到秦淮岸边总有好一会儿了,那神态,那模样儿,不似一般的寻芳客,倒像是来找人的!

    不,该说是找船,而且是找大船,不信你看,哪艘船大,他的目光就往哪儿瞧。

    既是找船,又是找大船,那么,靠岸边不远便有一艘巨大画舫,他为什么不离岸上船去呢?

    没别的,那只因为这样的大船,秦淮河中共有五六艘之多,他没办法知道哪一艘是他要找的。

    这可麻烦下,总不能老呆在这儿干耗着。

    忽地,他站住了,目光投向那停在河心的一艘大船上,那艘大船跟别的船没什么两样。

    只是,这时候船船灯辉煌,正值热闹,而这艘船却是灯火俱熄,全船一片黝黑。

    而且,如今是船船丝竹轻歌不绝,猜拳行令,而这艘船上,竟然静悄悄儿的,不闻一丝声息。

    这是它跟秦淮河中别的船的唯一不同处,不该不同,令人起疑。

    忽地,黑衣少年双目之路,闪出了两道冷电般寒芒,腾身而去,如天马行空,一掠十余丈地向河心那艘大船射去,好绝的身法!

    当他脚刚下沾船板之时,他忽地脸一红,有了犹豫。

    原来,传来了一阵不堪入耳,而又极其轻微的梦呓般声浪,这声音是来自黝黑的船舱内,而且脚下的船板直晃。

    他立即明白了为什么这艘船上灯火全熄,在跟别的船上不一样的道理了!

    他又羞又气,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望。

    他挑眉瞪眼,神色怕人地抬起了右掌,但,旋即,他又放下了,本来嘛,那干卿何事?

    他深深地吁了一口闷气,脚下移动,要走。

    忽地,他脚下弄出了些声响,但纵有,那也该极其轻微。

    但,船舱内响起了粗重话声,有人沉声发问:“谁?”

    黑衣少年刚一怔,紧接着,船舱内一阵咿唔声继起,一个娇慵似病,由鼻子里发出来的话声道:“哎呀,你这个人也真是,这时候会有谁,再说,船在河心,别人也上不来呀,真是的!”

    地阵轻响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黑衣少年因差而恼,一跺脚,腾身飞射离船。

    在他离船的同时,船舱内,突起一声冰冷轻笑,笑声中透着诡诈,可惜,黑衣少年他没听见。

    轻笑过后,一切归于寂静,一切不复可闻。

    蓦地,又一条人影疾若流星似地射落船头,人影颀长,竟是那黑衣少年去而复返。

    他傲立船头,目射威棱,眉挑凶煞,一声冷笑冲口而出:“一时不察,险些上了你的大当,如今你那番心思是白费了,还不与我滚出来!”

    按说,适才脚下一声轻响都惊动了舱中人,如今那么高的话声,舱中人更该听得清晰。

    岂料大谬不然,那舱中人竟似没听见-殷,静悄悄地,一丝反应也没有,这可真怪了!

    虽然不闻舱中人答话,也不见舱中人现身,可是舱内悉悉——之声仍然存在,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黑衣少年冷冷一笑,再度开口发话:“贾玉丰,以这种无耻勾当做掩护,亏你也想得出,难不成你要等我动手相请,才肯露头么?”

    舱内,除了那阵悉悉——声外,依旧不见有任何动静。

    黑衣少年可再也忍不住了,冷哼一声,道:“敢情你是非要我动手相请不可了,你不出来,难道我不会进去么?”

    未见他作势,话才-,砰然一声,舱门已开。

    舱内,空荡荡的,休说别的,就是连张床都没有,哪里还有人影?黑衣少年刚自一怔。

    两线白影悄无声息地自舱中腾起,一闪而至,一袭面门,一取胸腹,快捷如电,防不胜防。

    黑衣少年一惊,右掌微拾“叭”“叭”两声轻响,两线白影斜飞而出,咚、咚,坠入秦淮河中,却不知为何物。

    这两线白影刚落,舱中白影又闪,又是两线白影腾空射来,所袭仍是面门与胸腹。

    黑衣少年这回留了神,手上也拿了分寸,出指连点,两线白影应指坠落船头,黑衣少年凝目一看,不由为之变色。

    那是两条通体雪白的尺余长小蛇,这两条白影既是小蛇,适才坠落水中的那两条,当然也是了。

    这种蛇,黑衣少年他见过一次,此蛇之剧毒,他也知道得很清楚,不由机伶寒颤,暗捏冷汗。

    白影先后射出四条后,未再见出现,舱中那有似穿衣绑带的悉-声,已然中绝,归于寂然。

    人已走,竟留下毒物害人,这手煞着不可谓不毒。

    黑衣少年杀机狂炽,怒笑一声,身形刚动,忽地,他又有了发现,提高了警觉,那不是别的,而是他觉出脚下这条船,晃得比适才厉害,并且正自缓缓地往下沉。

    这一着更辣、更毒!

    黑衣少年神情一震,猛然提气,腾身离船,然后身形一折,向岸上疾射而去,他如今是明白了,可不是全明白。

    当黑衣少年身起半空,距离岸边只剩五丈的时候,突然,岸上一幢屋宇转角处的暗影中,空响起一声阴笑:“朋友,别想回来了,回去吧!”

    随着话声,由那暗影中,立时射出数蓬蓝汪汪的寒芒,齐集一点迎头罩向黑衣少年。

    还留着这更卑鄙更狠毒的后手。

    这可大出黑衣少年意外,人在空中,无处着力,毫无提防,也难闪避,既有蓝芒,那必是淬毒凶物,那么,只消中上一点,必坠入河中,哪还有生理?

    黑衣少年毕竟不凡,冷哼一声,双袖猛然向下一抖,硬生生地把个身形拔高两尺。

    他身形方自拔高,数蓬蓝芒已由脚下擦过,一阵轻响,完全没入河中,躲是躲过了,却是够险的!

    那暗器打到,他身形腾起之际,那附近几处屋宇暗影中,闪出了几条人影,如飞遁去。

    黑衣少年勃然大怒,冷哼一声:“心狠手辣的无耻匹夫,你们还想逃吗!”

    双视同一展再展,闪电追了过去。

    逃跑的黑影,共是三条,一见黑衣少年追赶,忽地四散分开,向三路狂奔疾窜,唯恐走慢一步。

    够狡猾的,在无法分身兼顾的情形下,顾这个顾不了那个,迫一个必须得放弃另两个。

    至于追哪一个才对,那就要碰运气了。

    看身法,这三个人都有一身不俗功力,脚下之快,都堪称武林一流,瞬息便是数十丈。

    黑衣少年杀机狂炽,怒火攻了心,他冷冷一笑,舍弃了左右那两个,直追居中一人。

    两下里相隔数十丈,自然是一下追不到,一下追不到归一下追不到,可是明显得很,前面那人身法,较之黑衣少年,那是差之天地,判若云泥。

    没有多久,距离已被黑衣少年那高绝身法缩短至十丈以内,黑衣少年红了眼,适时一声厉叱:“匹夫,你还不给我躺下!”

    随着话声,抬起了右掌,但——

    他这里掌方抬起,突然,前面那人却自动停了脚,而且,一个飞旋转了过来,是个身材高大的麻脸壮汉,他阴笑开了口:“慕容继承,站住!”

    原来黑衣少年是慕容继承!

    不用他喊,他这一突然停身,一个飞旋,已使得慕咨继承为之一怔,跟着停身在两丈以外。

    “匹夫,你认得我?”

    慕容继承目光逼视,问了一句。

    麻脸壮汉嘿嘿笑道:“十绝之后,你阁下大名如今已沸腾武林,我要是不认得,那岂不显得太以孤陋寡闻了?”

    慕容继承道:“认得我最好,匹夫,报上名来!”

    麻脸壮汉一副嬉皮笑脸样儿,摇头笑道:“默默无闻的小卒,不提也罢!”

    他不愿说,慕容继承也懒得再问,冷哼一声,道:“匹夫你自动停身纳命,那是”

    麻脸壮汉又摇了头,阴笑说道:“慕容继承,你错了,我不是为我,而是为你!”

    慕容继承冷笑说道:“为我慕容继承怎地?”

    麻脸壮汉道:“为你好,劝你别再追,否则”

    笑了笑,住口不言。

    慕容继承可忍不住发了问:“否则如何?”

    麻脸壮汉阴阴一笑道:“否则纳命的不是我!”

    “不是你难不成是我慕容继承?”

    “正是,一点也不错!”慕容继承突然仰天长笑,裂石穿云,声震夜空。

    麻脸壮汉狡黠的目光一阵闪动,道:“慕容继承,你笑什么?”

    慕容继承道:“你指是适才你那两名同伴,可是,你若是想等他们两个回来仗恃人多,那你就错了,慕容继承可不”

    “错的不是我!”麻脸壮汉截口说道:“我知道你慕容继承一身功,十个八个一流高手你能不放眼内,可是,慕容继承,我说是智不是力,我指的是适才也不是现在!”

    慕容继承冷笑说道:“适才如何?”

    麻脸壮汉道:“适才在船上”

    慕容继承变色说道:“匹夫,适才在船上的是你?”

    麻脸壮汉毅然点头,笑得下流:“正是,慕容继承,你可知道,你刚才是缺损阴德?”

    慕容继承哪有工夫跟他罗嗦这个,寒着脸冷然说道:“少废话,我已领教过了,一着埋伏,一着沉船,可都没能奈何我,而且很幼稚”

    麻脸壮汉嘿嘿笑道:“不错,我那很幼稚,可是你不知道,在那船舱门,那只是备而不用的两着闲棋,而早就用了一着,你还蒙在鼓里!”

    慕容继承冷笑说道:“那一着?”

    麻脸壮汉笑道:“人家是双管齐下,我却准备了三管”

    慕容继承道:“我问的是你那另一管?”

    麻脸壮汉狡黠目光闪动,笑了笑,笑得好不得意:“你问那另一管么”

    顿了顿,突做惊人之语:“那另一管就是你已经中了毒!”

    慕容继承一震,旋即淡淡冷笑:“我中了什么毒?”

    麻脸壮汉道:“船板上的毒!”

    慕容继承笑了,是真笑:“船板上的毒如何?”

    麻险壮汉阴阴笑道:“不如何,一次或许有救,你不该去而复返地再去二次!”

    慕容继承目光寒芒闪动,忽而沉下脸色:“匹夫,你当我是三岁孩童?”

    “好说!”麻脸壮汉笑道:“事实上你确己中了毒,而不自知,算算时刻,那毒本该才过双膝,可是你一阵激怒,一阵狂追,血脉运行的太快,如今恐怕已到小腹了!”

    慕容继承道:“你以为我会信么?”

    麻脸壮汉道:“信不信由你,这种事无须相强!”

    慕容继承冷笑说道:“我不信有人能在船板上下毒,而且让人中毒于不知不觉中!”

    麻脸壮汉笑道:“而事实上,确有人能!”

    “谁?”

    麻脸壮汉道:“你找的是谁?”

    慕容继承道:“你是说贾玉丰?”

    麻脸壮汉道:“贾玉丰他昔年名号‘毒手天尊’!”

    慕容继承神情一震,可有点镇定不住了:“这个我知道,但我仍难相信”

    麻脸壮汉截口说道:“最好的办法,是运气试试!”

    慕容继承默然不语。突然,他身形猛-震,神色大变,双目圆睁,暴射如火杀机“好匹夫,你真敢”

    麻脸壮汉一摆手,阴阴说道:“激怒不得,也别妄动真气,要不然,那是你自找麻烦!”

    慕容继承自己明白,他血脉不畅,真力难继,这正是中毒现象,正如对方之言,激怒不得,也不能妄动真气,否则那只是加速毒性发作,连忙强忍怒火杀机,平心静气,沉默了一下,冷冷说道:“匹夫,我再问一句,你是何人?”

    麻脸壮汉嘿嘿笑道:“现在可以说了,你打的是谁?”

    慕容继承心头一震,惊诧失声:“匹夫,是你?”

    麻脸壮汉点头狞笑:“不错,是我,你现在才明白,已经太晚了!”

    慕容继承目中杀机又现,冷笑说道:“只怕未必”

    咬牙横心,他打算孤注一掷,拼出一口真气除贼。

    然而,麻脸壮汉巳然看穿他的心意,嘿嘿笑道:“慕容继承,我再提醒你一句,除非你想加速自己的死期,要不然你就别轻举妄动,血仇款报身先死,那不值得!”

    慕容继承机伶一颤,立刻捺下杀心,对方的话不错,报仇的反而着了别人的道人,死在仇人手里,那术令人不甘了!

    何况,自己任重道远,如今也不能轻易就死!

    他挑了挑眉,冷冷说道:“我不动你,你也不见得会让我活下去!”

    麻脸壮汉目中凶芒一闪,大笑说道:“你慕容继承倒深有自知之明,能对你干什么?自己给自己留下无穷后患?好让你逐个上门复仇!”

    慕容继承道:“那么,横竖都是一死,我何顾忌之有?”

    说完,抬起了右掌,可丝毫没凝真力。

    麻脸壮汉身形一颤,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嘿嘿笑道:“我还有后话,还没有杀你之心,可也得看看我那两位兄弟赞不赞成,或许,他两个要留你”慕容继承刚要开口,倏地,目中寒芒一闪,冷笑说道:“他俩也不会自留后患,他俩来了,一并了也好!”适时,左右数十丈外驰来两条人影,一高一矮,疾如闪电飘风,飞掠而至,好快的身法!

    是酒楼旁那瘦高灰衣老者与那干瘪老憎。

    二人一丈内倏住身形,干瘪老僧一双三角眼狡黠精光闪射,深深地看了慕容继承两眼,唇边挂着狠毒诡笑。

    瘦高灰衣老者则向着麻脸壮汉,带笑发问:“怎么样,三哥?”

    麻脸壮汉嘿嘿笑道:“你三哥的那两手,何曾落过空?”

    瘦高灰衣老者满意了,脸上随即浮现了狰狞笑意。

    慕容继承冷眼旁观,突然开口说道:“既称你三哥,想必也是我慕容家十九年前的好朋友!”

    麻脸壮汉诡笑道:“不是你提醒,我倒险些忘了介绍,真是失礼得很”

    一指瘦高灰衣老者,接道:“这位是陈今山陈八爷”

    又一指干瘪老僧,接道:“这位是洞庭君山,轩辕庙的住持,知非大和尚!”

    慕容继承目中威棱暴射,逼视知非,道:“原来你就是洞庭君山,轩辕庙的主持,怪不得贾玉丰他有那产自北天山、奇毒无比的雪蛇!”

    麻脸壮汉接口笑道:“慕容继承,你错了,知非大和尚的那两条蛇儿,是我贾玉丰送的,大和尚他不擅此道!”

    慕容继承冷哼一声,转注麻脸壮汉,道:“贾玉丰,我问的是他二人昔年名号?”

    麻脸壮汉刚一犹豫,慕容继承已然冷笑又道:“这就是昔年纵横宇内,睥睨武林的血盟十友,十九年前的天胆,如今何处去了?”

    麻脸壮汉目中凶芒一阵闪射,扬眉笑道:“慕容继承,不用激,血盟十友铁胆豪情今犹在,且较昔年胜几分,贾玉丰告诉你就是

    ”

    一指老者与老僧,接道:“陈八爷是贾玉丰八弟岑非,知非大和尚是贾玉丰九弟司徒文,我三人如今都在你面前,你能拿我三人如何?”

    慕容继承没理贾玉丰、冷冷一笑,转注知非和尚:“司徒文,在我恩叔神功绝艺下,你该已吓破了胆”

    “你错了!”知非和尚脸不红,嘿嘿笑道:“吓破胆的,该是你那恩叔,那夜要不是他命大,只恐他就永远地埋在了君山之上了!”

    慕容继承道:“旧恨新仇,你跟贯玉丰一样,该死两次!”

    知非和尚脸色一变,狞笑说道:“我想死三次,可惜你帮不了忙!”

    慕容继承道:“你试试看”

    说着,又抬起了右掌,他心知绝难幸免,想拼着毒性发作,除去三贼。

    哪知,他不抬掌还好,一经抬掌,立刻身形抖颤,不由神色大变,心胆欲裂,颓然垂手。

    麻脸壮汉目中凶芒连闪,尽皆得意狂喜色,诡笑说道:“到时候了,慕容继承,如今你该明白方才贾玉丰为什么要等我八弟跟九弟的道理了吧,如今你真气涣散,功力难提,就是有孤注一掷拼命之心,也是无能为力了!”

    慕容继承恍然大悟,明白是明白了,恨也把三贼恨到了极点,无非是如贾玉丰所说,如今他已真气涣散,功力难提,无能为力,只有任人宰割了。

    他没说话,但双目尽赤,那神色委实怕人!

    麻脸壮汉嘿嘿一笑,可难掩心惊胆颤:“如今贾玉丰也可以让你看看庐山真面目了!”

    用手往脸上一抹,手中多了张人皮面具,人皮面具之后,是张浓眉凶鼻,满脸横肉,一股子凶残摹戾的脸。

    慕容继承深深地看了他两眼,道:“贾玉丰,我看清楚,也记清楚了!”

    贾玉丰阴笑说道:“对,看清楚些,也记清楚些,否则阎王老子那儿难告状,八弟、九弟,你两个说,这小畜生该怎么办?”

    慕容继承勃然暴喝:“匹夫,你敢”

    贾玉丰截口笑道:“骂你怎么样?你不也只有听的份儿么?”

    事实如此,慕容继承也只有听着,却把人莫可奈何!

    慕容继承身形暴颤,目毗欲裂,唇边渗出血丝,一口牙咬得格格作响,但这种滋味比死都难受。

    贾玉丰嘿嘿笑道:“八弟、九弟,答我问话!”

    岑非尚未答话,知非和尚目射狠毒,突然说道:“以牙还牙,以他恩叔对付十弟之道,还治这小畜生之身,那该是最恰当不过了!”

    好毒!

    贾玉丰满脸横肉一抖,刚要点头。

    慕容继承忽地厉声叫道:“司徒文,慕容继承可杀而不可辱,我割剐由你,倘若你敢点我残穴,废我武功,我”

    知非和尚嘿嘿笑道:“慕容继承,你能怎么样!”

    慕容继承咬牙说道:“慕容继承我死为厉鬼,也要找你”“不过如此?”知非和尚大笑说道:“那我司徒文不在乎,要找我索命的冤鬼,也不只你慕容继承一个,屈指算算,那难以数计!”

    慕容继承道:“司徒文,那么你就试试看!”

    “你怕我不试?”知非和尚阴阴一笑,目射凶残,嘴角噙着一丝狠毒,随着抬起了右掌。

    他抬起了右掌,慕容继承也刚要有所行动。

    突然岑非冷然开了口:“九弟,且慢,我还有话说!”

    知非和尚沉腕收掌,道:“八哥还有什么话说?”

    岑非阴笑说道:“仅废去他一身功方,那未免太便宜了!”

    这还便宜,那不便宜的不知要如何了!

    贾玉丰插口笑道:“那么,以八弟之见?”

    岑非阴阴笑道:“让他学学古驼子,我要看看谁还能挽救他!”

    他是要把慕容继承断腿挖目。

    慕容继承遍体生寒,不由为之机伶一颤,尚未开口。

    知非和尚已然说道:“八哥,没了招子没了腿,依然可以”

    岑非道:“我没忘,也早想到了,比古驼子多一样,齐肩卸下他两双手,看他能够有多大用处!”

    慕容继承双眉高挑,发梢直欲上冲,他刚要开口,贾玉丰突然仰天哈哈狂笑,连声说道:“好,好,好,到底还是八弟行,到底还是八弟这主意好,我是举双手赞成,九弟,你呢?”

    知非和尚将头连点,狞笑说道:“我自叹不如,那还有什么话说,三哥,由谁动手?”

    贾玉丰道:“轩辕庙损失不少,打破饭碗,断了财路,自然该由九弟你下手,也可让你消消心头之恨!”

    知非和尚大笑说道:“多谢三哥,我敬遵令谕!”

    笑声忽住,双目怒射狠毒,神色狰狞,举步走向慕容继承。

    慕容继承一身傲骨,哪堪受辱!陡地挑眉嗔目厉喝:“匹夫,慕容继承十绝之后,岂容你等玷辱,少爷我自己会死,轮不到你等下手”

    话落,牙关用劲,夹着舌头猛然咬下

    适时,夜空中陡起沉喝:“慕容继承,使不得!”

    两条人影似电,如飞射落两丈内,人是夫子庙前那摆摊儿算卦的与卖药的土老头。

    慕容继承一怔,松了牙关,舌头已经出了血。

    三凶也勃然色变,一惊退身,聚集一处。

    贾玉丰首先冰冷发问:“两位是”

    显然,他并不认得来的这两位人物!

    算卦的淡然一笑,道:“阁下不认得我二人,对三位,我二人却是如雷贯耳,久仰大名,不信听听看”抬手一指点着接道:“金陵城中首富甄三爷,镇江绸缎庄老板陈少爷,那位则是洞庭君山轩辕庙的住持,知非大和尚!”

    一点不差,是全认得,全晓得!

    贾玉丰神情微松笑道:“看来,甄某人眼拙,也失礼得很,再动问一声,二位是”

    算卦的截口笑道:“我二人一个是夫子庙前摆摊儿的,一个是夫子庙前卖草药的,跑江湖,混饭吃,甄三爷日后多照顾!”

    “岂敢!”贾玉丰呵呵笑道:“甄某人昔年也是江湖人,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江湖朋友,重的是义,能得相逢便是缘,二位日后有事,只须招呼一声!”

    挺豪迈的,既爽朗,又慷慨!

    可也狡猾得很,这时候,干这种事,让人家撞见,已难掩饰身份,只有直认昔年也是江湖人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不管日后如何,如今话说得漂亮些,攀攀交情,总是好事。

    算卦的他连忙拱了手:“久闻甄三爷轻财重义,广交武林朋友,慷慨豪情不亚武林中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算卦的这里先谢了!”

    贾玉丰也忙不迭地还了一礼,笑了笑,道:“甄某人敢问二位来意”

    算卦的一指慕容继承,道:“这位目前欠了我一卦钱,也欠了卖草药的一帖药资,我两个踏遍了金陵城,只以为他开溜了,却不料”

    慕容继承一时弄不清楚这两位是敌是友,轩了轩眉,没说话。

    这神色,可落在岑非眼中,他冷冷一笑,目注算卦的道:“阁下,彼此都是江湖上混的,有道是:‘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真人面前无须说假话’,阁下何必”

    “好话!”算卦的截口笑道:“多谢陈八爷明教,陈八爷好一句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假话人人会说,只要彼此心照不宣就行了!”

    这几句话听得三凶神情一震,微微色变。

    贾玉丰强笑说道:“一面之交也是朋友,阁下适才说的好,彼此都是江湖上混的,日后靠朋友的时候不少,这小子跟我三人有点小过节,可是只要阁下实话实说,甄某人没有不可方便的!”

    十足的老江湖,说话够厉害的!

    可是算卦的也不是省油灯,为人算卦,靠的就是一张嘴,要说要嘴皮子,不会比任伺老油子差。

    他带笑拱手,道:“三位招子雪亮,都是明眼人,那么,算卦的不敢再在三位面前弄玄虚,只好实话实说了”

    又抬手一指慕容继承,接道:“他跟我二人有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我二人曾发誓誓必手刃此人,是故,想请三位”

    岑非冷冷说道:“二位知道自己,怎不问问别人?”

    算卦的一怔,说道:“怎么,莫非三位也跟他”

    贾玉丰皱眉笑道:“实不相瞒,我三人不但仇恨不亚于二位,便是誓言也跟二位一样!”

    互逞机锋,斗上了!

    算卦的“哦”了一声,也皱了眉:“这倒出我意外,那就麻烦了?”

    岑非道:“我却以为很简单得很!”

    算卦的道:“算卦的愿闻高明?”

    “那好!”岑非道:“事有先后,物有本末,该分个先来后到!”

    算卦的扬眉笑道:“我明白了,陈八爷是不愿”

    岑非截口道:“倘若阁下换了我三个,阁下愿意么?”

    算卦的笑道:“这么说来,那还是麻烦!”

    岑非道:“怎么?”

    算卦的道:“我二人是非要他不可!”

    岑非眼中凶芒一闪,冷笑说道:“那仍很简单,二位不妨要要看!”

    算卦的双眉刚挑,贾玉丰连忙拦口:“彼此是朋友,为这点小事不愉快,那有伤朋友和气,后日大家如何见面?阁下以为对么?”

    算卦的道:“不惜,还是甄三爷见识高人一等!”

    “好说!”贯玉丰道:“甄某人有个拙见在此,只要二位点头,这件事便迎刃而解!”

    算卦的道:“甄三爷指教,我二人洗耳巷听!”

    贾玉丰道:“慕容继承落在我三人手中,是死,落在二位手中,也是死,横竖都是死,由谁动手都一样”

    顿了顿,道:“甄某人做主,把他交给二位”

    岑非与知非和尚同是一怔,岑非震声说道:“三哥”

    贾玉丰冲着他摆了摆手,接着说道:“不过,甄某人有个条件”

    算卦的截口说道:“甄三爷且请说说看,只要三爷肯把慕容继承交给我两,只要我俩能力所及,算卦的是无不点头!”

    贾玉丰笑了笑,道:“慕容继承交给二位之后,是割是宰,甄某人不敢过问,可是,二位要当着我三个的面下手行事,如何?”

    原来如此!

    算卦的目中精芒一闪,大笑点头:“算卦的欣然从命,行,算卦的敢与甄三爷一言为定!”

    贾玉丰笑道:“甄某人由来说一不二!”

    算卦的笑声忽住,略一沉吟,道:“甄三爷,承蒙成全,我两个感激不尽,不过,算卦的在没动手之前,也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三爷俯允!”

    贾玉丰带笑说道:“阁下只管说,能点头的,甄某人无不照办!”

    算卦的淡淡说道:“算卦的两个,虽是走江湖,混饭吃,可也薄有虚名,一向自命英雄,报仇,要报得光明磊落,无愧于心,慕容继承他与我两个虽有深仇大恨,但算卦的不愿在他毫无抗拒的情形下,杀一个不能还手的人,所以,算卦的请甄三爷高抬贵手,赐下那独门解药,先解去他所中之毒,给他个放手一搏的机会,算卦的要让他死无怨恨。”

    这-番话厉害,慕春继承听得目光闪动,大为气恼,可也暗暗心折,三凶却听得丑脸发热,面有愧色。

    知非和尚两双眸子滴溜一转,尚未说话。

    贾玉丰已然强笑说道:“阁下英雄胸襟,豪杰本色,令人敬服,甄某人事当从命,无如”

    笑了笑,住口不言。

    算卦的目光深注,含笑问道:“怎么,甄三爷莫非有困难?”

    贾玉丰点头笑道:“不错,甄某人的确有不得已之苦衷”

    算卦的道:“甄三爷莫非怕-旦解去慕容继承所中之毒,他会对三位有所不利?”

    是一句好话可带着刺儿。

    贾玉丰那满是横肉丑脸,为之一红,干笑说道:“阁下想左了,甄某人三个,至少比两位多一个帮手,我是为二位着想,唯恐慕容继承”

    “谢甄三爷好意!”算卦的合手一拱,截口笑道:“那不劳甄三爷担心,倘若我二人仇报不成反折在他手中,那是我二人学艺不精,断不敢对三位”

    贾玉丰脸色一变,道:“阁下,恕甄某人大胆,直说一句,那是匹夫血气之勇,阁下明智高土,怎么会有这种”

    算卦的笑道:“倘若这是匹夫血气之勇,那为他解毒之举,岂不是更显得可怜么?”

    “不错,那还为慕容继承解的什么毒?”

    贾玉丰脸色又复为之一变,阴笑说道:“甄某人再提醒一句,慕容继承一身功力,可是”

    算卦的道:“算卦的明白,他功力高绝,放眼天下武林,鲜有敌手?”

    贾玉丰笑道:“那么阁下”

    算卦的淡淡笑道:“倘若没甄三爷那高明施毒手法,我二人这个仇,不仍是要报么?算卦的说过,学艺不精,死而无怨!”

    知非和尚脱口说道:“你阁下死而无怨,我三个可”

    “对,抱歉之至!”算卦的击掌笑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怎么忘了三位!大和尚,这样好不?宁让他们城门失火,万莫殃及池鱼,三位掷下解药后,请尽管走路,算卦的一定等三位走远后再为他解毒,如何?”

    知非和尚脸涨得通红,三角眼中凶芒暴射,只说不出话来,挨了一顿讥讽,确实够他受的!

    都是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作怪,被人撞见好事,怕走漏了风声,更对算卦的跟土老头儿有点儿高深莫测,否则以三凶昔年作为,早就动手了。

    知非和尚哑口了,冷冷说道:“性命交关,多年产业也挣来不易,用不着怕丢人,我实说一句,倘若阁下二位不敌,再让他找到我们三个门上”

    算卦的笑道:“还是陈八爷说得老实,也思虑周密,我怎忘了三位还有偌大产业,远走高飞不得,也丢弃不得”

    岑非脸色一变,冷笑说道:“事实如此,陈某人不愿否认,阁下怎么说?”

    算卦的不愠不火,毫不在意,淡淡笑道:“不怎么说,还是希望甄三爷能掷下解药!”

    岑非脸色再变,却仍自强忍,道:“阁下别忘了,人是我们三个交给阁下的!”

    算卦的笑道:“算卦的哪敢忘?甄三爷由来是况一不二!”

    岑非道:“但那个条件?”

    算卦的道:“那条件,算卦的并没有不点头!”

    岑非-怔哑口,但旋又说道:“可是,阁下要先解去他所中之毒,那办不到!”

    算卦的笑道:“这条件,我是跟甄三爷谈的!”

    岑非道:“我三哥,他也没答应!”

    算卦的淡然一笑,转注贾玉丰:“是么,甄三爷?”

    贾玉丰嘿嘿干笑,道:“阁下,是诚抱歉,甄某人不敢”

    算卦的一笑截口,道:“没关系,甄三爷既不答应,算卦的我不敢相强,这样好了,算卦的我两个自己来”

    贾玉丰笑道:“阁下,这毒,非甄某人那独门解药不可!”

    算卦的一指土老头儿,笑道:“甄三爷忘了,我这位同伴,是既悬壶又卖药!”

    贾玉丰神情一震,旋即笑道:“阁下,甄某这个毒,可是乱投药石不得,不但毒解不了,甚至于还会”

    算卦的截口笑道:“那不劳甄三爷烦心,我这个同伴,平生活人无算,他有十成把握,准保是对症下药!”

    贾玉丰神色阴晴不定,狡黠目光转注土老头儿,深深地看了他两眼,笑问:“这毒,朋友能解?”

    土老头儿这时开了口,老眼一翻,话声冰冷某人:“你要不要看我老人家试试?”

    贾玉丰目中凶芒一闪,道:“甄某人有心要看看,只是甄某人为朋友担心!”

    土老头儿道:“怕我解不了毒丢人?”

    贾玉丰笑道:“好说,事实如此,甄某人不愿否认!”

    土老头儿冷冷一笑,将手探入了怀中:“那么你就看看,区区‘散功散’难不倒我老人家。”

    慢吞吞地摸出一只通体雪白的寸高玉瓶,就要拔塞子。

    凶狠神情猛震,勃然色变,贾玉丰再也镇定不住,目中凶芒暴射,厉声叫道:“朋友,既知甄某人‘散功散’,当非无名之辈,两位究竟是”

    土老头儿冷冷一声,自言自语道:“什么真(甄)某人,假(贾)某人,这年头,真(甄)就是假(贾),假(贾)便是真(甄),真(甄)假(贾)都成了一回事了!”

    说着,已拔出瓶塞,径自走向慕容继承。

    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三凶为之心惊肉跳,贾玉丰一声厉喝:“朋友,你与我站住!”

    土老头儿老眼一翻,停了步:“干什么?”

    贾玉丰冷笑说道:“甄某人走眼,没想到二位竟是有心人,答我最后一问,你两个究系何人,须知甄某人”

    土老头儿冷哼一声,截口说道:“贾玉丰,少装蒜吧,我叫褚一飞,他叫呼廷灼,剩下的,你三个自己用脑筋想想好了!”

    三凶闻言身形剧震,贾玉丰神色一转狰狞,厉笑说道:“真个走眼,真个走眼,我道是谁,原来是‘神州六奇’中的两位,‘青囊叟’褚一飞,‘铁嘴君子’呼延灼”

    褚一飞一翻老眼,道:“你知道就好,既知是我,就该知道你那区区散功散之毒,难不倒我,现在看着我试!”

    贾玉丰机怜一颤,道:“褚一飞,你敢!”

    褚一飞冷笑说道:“你知道我褚一飞敢不敢,你们血盟十友那块招牌吓得了别人,却吓不了我们几个!”

    又待举步。

    “慢着!”贾玉丰欺身向前,别看他身躯魁武,动起手来可是疾若闪电,迅如飘风,他伸手一拦,道:“褚一飞,先答我一问,一穷双残、医、卜、酒,一向联袂江湖,形影不离,今夜为何”

    褚一飞咧嘴一笑,道:“贾玉丰,在我老人家面前少来这一套,告诉你也无妨,你尽管放心,今夜只有我两个在!”

    贾玉丰丑脸一红,刚要张口。

    褚一飞紧跟着一句:“贾玉丰,你问完了么?”

    贾玉丰狞笑点头:“问完”

    “了”字未出,褚一飞身形突闪,滑溜如灵蛇,一闪便到了贾玉丰身后,同时扬起沉喝:“慕容继承,机会难得,张嘴!”

    慕容继承一身傲骨,哪肯受人施惠?他神色冷冷,刚一抬头,褚一飞一只左掌已搭上了他的下巴,两指微一用力,拨开他的嘴,趁着右腕微振,小玉瓶口红光一闪,飞投慕容继承口中。

    然后塌肩滑步,要躲开身后袭来那歹毒霸道的一招!快是够快,无奈,仍晚了一步“嘶”地一声,一只右衣袖己被贾玉丰齐肩扯下,再差一发,那只右臂就别想要了,险极!

    褚一飞横窜数尺,忙中有错,恰好落在岑非与知非和尚面前,这二凶早就跃跃欲动,这时同扬厉喝,就待出掌,

    突然,贾玉丰惊呼震天:“八弟,九弟,姑且饶他此遭,快走!”

    二凶猛然醒悟,一哆嗦,沉腕收掌,急急抽身。

    可是,大迟了——

    蓦地,一声冰冷怒笑撼人心神:“匹夫,还想走么?”

    慕容继承长身而起,双掌并举,一抓一收,已然腾起的三凶身形忽地一顿,紧接着倒射而回。

    慕容继承杀心早起,冷哼一声,双掌再展,迎着那三颗大好头颅,功疑十成,虚空拍出。

    下手绝情,他是存心不留活口。

    看看三凶就要应掌毕命,适时,一声轻叱起自夜空:“慕容继承,你给我住手!”

    话落人至,一条娇小人影划空射落,皓腕抬处,那纤纤玉指指的是慕容继承身后命门大穴。

    来人身法快,手法高,令人不能不躲。

    慕容继承只有先求自保,顾不得再杀三凶,一沉腕,身形飞旋,一掌电旋而出,他有心与来者硬拼一掌。

    砰然大震,劲气飞扬,罡风四溢,慕容继承血气翻腾,退了两步,来人也同时飘落地面。

    是谁有这高功力?慕容继承心神震动,目光投注处,不由一怔,脱口一声:“又是你”不错,正是那美姑娘,神秘的黑衣人儿,她面罩寒霜,高挑黛眉,圆睁着美目,冷然点头:“是我,怎么样?”

    慕容继承尚未说话,三凶掌下余生,惊魂甫定,闷声不响,悄悄地要溜,只是,身形刚动,美姑娘陡扬轻喝:“你三个给我站住,没有我的话,一个不许走!”

    三凶还真听话,身形一震,一个也不敢再动。

    褚一飞与呼延灼互投诧异一瞥,都没开口。

    当然,这时便只有光冷眼旁观,才是正理!

    适时,慕容继承开了口:“你又来干什么?”

    “找你!”

    答得好!

    “找我干什么?”

    “救人!”

    答得更好,也干脆!

    慕容继承目中寒芒一闪:“救谁?”

    黑衣人儿冷冷说道:“救那你所要杀的罪不足死的人!”

    “罪不足死?”慕容继承抢手一指三凶,冷笑说道:“你知道他三个跟我何仇何恨?”

    照说,当年事知之者甚少,黑衣人儿不会知道,也不该知道。

    岂料,她竟然点了头:“知道,仇恨起于十九年前贺兰山上!”

    此言一出,不但慕容继承几疑眼花耳误,便是三凶也齐齐色变,诧异欲绝,慕容缮承惑然说道:“你怎么知道?”

    黑衣人儿道:“那你管不着,只问你我说的对不对?”

    慕容继承点头说道:“对,没错,我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

    黑衣人儿以牙还牙,针锋相对,道:“我再说一句,你管不着!”

    慕容继承双眉一挑,厉声说道:“你说不说?”

    黑衣人儿娇靥一仰,道:“不说,你要怎样?”

    慕容继承冷笑说道:“你要知道,这儿不比酒楼!”

    黑衣人儿道:“哪儿都一样,凭你慕容继承,还奈何不了我!”

    慕容继承唇边浮现一丝冷酷笑意:“那么你何妨试试!”

    说着,抬起了右掌。

    黑衣人儿,她视若无睹,道:“酒楼上已领教高明,你不见得怎么样!”

    慕容继承道:“莫忘了,那是平手,和局!”

    黑衣人儿冷笑说道:“你仔细想想,那第二招上,我动了没有?”

    慕容继承一震说道:“那是你的事”

    黑衣人儿截口说道:“你也该知道什么叫作让,我不要你领情,我要你知耻!”

    慕容继承玉面一红,继而一片煞白,白得没了血色,白得怕人,身形一阵轻颤缓缓垂下右掌。

    这几句话,说来轻松平淡,可听得褚一飞、呼延灼与三凶等五人,惊心裂胆,魂摇魄荡。

    慕容继承一身功力已然鲜有敌手,所向披靡,仅逊宇内三五人,如今,竟有人比他还高,而且还是一个年轻女子。

    有人功力比慕容继承高,那不足为奇,奇就奇在这功力出自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人身上。

    尤其,是出现在一个姑娘家身上!而,偏偏她又陌生得很。

    沉默了一下,慕容继承突然厉声说道:“你既知他三人与我何仇恨,为何还出手阻拦?”

    黑衣人儿道:“那不难说明,因为他们跟我也有仇!”

    三凶为之一哆嗦,脸上变了色!

    慕容继承一怔说道:“什么仇?”

    黑衣人儿答得冲人:“我没有告诉你的必要,你也管不着!”

    就凭这一句,慕容继承可也就无可奈何她。

    他挑了挑眉,道:“我明白了,你是要自己杀他三人?”

    黑衣人儿道:“你自作聪明,我没有杀他三个的意思!”

    三凶心头为之一松,可是,既称有仇,却没有诛仇的意思,这又是怎么回事?连褚一飞与呼延灼也满腹狐疑,莫测玄奥。

    慕容继承他更是糊涂,一怔说道:“这话怎么说?”

    黑衣人儿道:“很简单,他三个罪不足死!”

    慕容继承怒声说道:“他三个罪不足死,谁才罪足死?”

    “元凶!”黑衣人儿只说了两个字,答得很简单!

    慕容继承道:“那是你的仇,你的恨,在我的仇,我的恨来说,他们就是元凶!”

    说得好,似乎的确如此!

    谁知,黑衣人儿她摇了头:“不,你的仇恨也一样!”

    慕容继承冷笑说道:“你既知十九年前贺兰山事,就当知道十九年前贺兰山上,下手狠毒,横施凶暴的是他十兄弟!”

    “不错!”黑衣人儿这回点了头:“这我承认,是他们下的毒手,可是,你可知道,他们是奉命行事,背后仍有阴谋操纵人?”

    三凶机伶一颤,互相交换了一瞥异样目光。

    慕容继承道:“我不信!”

    黑衣人儿道:“这是事实,不信你尽管问他们!”

    慕容继承他自然不会轻信,也难怪,十九年前的惨事,这仇恨,是他那生身之母及义父告诉他的,哪还会有错?

    慕容继承冷然转注三凶,森冷目光逼视毒手天尊:“贾玉丰,你答话,是真是假?”

    这叫贾玉丰如何回答?说真吧,他那老主人饶不了他,说假吧,他三人就难活过今夜。

    他刚一迟疑,黑衣人儿又冷然说了话:“贾玉丰,我话说在前头,你最好实话实说,若有半句不实,别说他要杀你,我也要改变初衷了!”

    这要了命,贾玉丰本来已到唇边的一句避重就轻的答词,被吓得立刻又咽了下去,索性闭口不言。

    黑衣人儿冷笑说道:“贾玉丰,横竖都是一死,多活一天可是一天!”

    贾玉丰面无人色,只是不说话。

    慕容继承陡挑双眉,一声冷喝:“贾玉丰!”

    贾玉丰身形一颤,脱口说道:“是真!”

    黑衣人儿一笑截口:“慕容继承,如何?”

    慕容继承冷笑说道:“这有可能是他贪生怕死”

    黑衣人儿变色叱道“慕容继承,你是强词夺理!”

    慕容继承道:“何谓强词夺理?手沾血腥是他十人,难道还不该杀?”

    黑衣人儿道:“什么叫手沾血腥,他十人手上沾什么血腥?”

    慕容继承道:“我那生身之母断去一臂,这叫什么?”

    黑衣人儿未答,反问:“断去令堂一臂,是他三个么?”

    慕容继承道:“是他十人之首,皇甫嵩!”

    黑衣人儿道:“这就是喽,与其他几人何关?”

    慕容继承-怔哑口,但旋又冷呼说道:“那么他十人毁先父之棺木,渎冒先父之遗体,这行径,是否令人发指,是否该杀?”

    黑衣人儿淡淡说道:“那不仅是毁了一具空棺而已,可曾渎冒了令尊的遗体?”

    慕容继承怒声说道:“倘若那不是-具空棺呢?”

    黑衣人儿道:“事实上,那的确是一具空棺!”

    慕容继承火又加了三分:“有此心念,便该诛绝!”

    黑衣人儿道:“未成事实,罪不足死!”

    慕容继承陡挑双眉,厉声说道:“那么,我恩叔那挖目之仇、断腿之恨,又怎么说?”

    黑衣人儿答得平淡:“那应该由令恩叔自己雪报!”

    慕容继承道:“侄服叔劳,那有什么不对?”

    黑衣人儿道:“可也该找那下手令恩叔之人!”

    慕容继承道:“你怎知不是他三人?”

    黑衣人儿冷笑道:“别欺我,十九年前事,要找该找皇甫嵩!”

    慕容继承哑口无词以对,半晌始又挑眉说道:“如我今夜非杀他们不可呢?”

    黑衣人儿淡淡说道:“有我在此,你就杀不成!”

    慕容继承道:“我偏要杀!”黑衣人儿道:“我就不许你杀!”慕容继承道:“撇开十九年前事不谈,你可知今夜他三人”

    “我知道!”黑衣人儿道:“那是出于自卫,情有可原,谁叫你找人家的?”

    慕容继承怒笑说道:“好一个出于自卫,你可知道,我不找他们,他们也要找我?”

    黑衣人儿道:“那是以后事,以后事怎么样,谁也难以预料,何况,凭你一身所学,他们也轻易不敢找你。”

    慕容继承道:“何谓以后事?今夜他们便耍阴谋害我,以卑鄙手段、诡毒位俩,使我中毒”

    黑衣人儿冷笑说道:“今夜他们设计害你,那是因为得知你找到了他们头上,假如你不找他们,我相信他们也不会惹你!”

    顿了顿,接道:“至于你终而中毒,失去抵抗力,那是你自己粗心大意太过糊涂,怪不得别人!”

    总而言之一句话,她就是不让慕容继承杀三凶。

    此女到底是何来路?怎么尽帮三凶说话?

    慕容继承冷冷一笑,道:“想必你跟他们几个有什么渊源?”

    黑衣人儿双眉陡挑,倏又敛态说道:“我跟他们之间,只有仇而无任何渊源,不信等会你看!”

    慕容继承道:“那么你何必强自代人出头?”

    黑衣人儿道:“只遇不平事,便作不平鸣,这是我辈武林人物的本份!”

    慕容继承挑眉怒笑,道:“好个只遇不平事,便作不平鸣,你知道他们几个是善是恶,是正是邪?”

    黑友人儿淡然答道:“是恶是善,是邪是正,我比你知道得精楚!”

    慕容继承冷笑说道:“这就是了,我只知道,我辈侠义中人的本份,是助善除恶,扶正去邪,而役听说过有助纣为虐”

    黑衣人儿也报以冷笑:“我也知道我攀侠义中人,该能辨是非,明黑白,也该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而没”

    慕容继承冷冷一笑,截口说道:“这么说来,你是非阻拦我报仇不可了,你可知道,凡阻拦我报仇者,我慕容继承也视为仇敌?”

    黑友人儿道:“我没有阻拦你报仇,而且,我根本管不了那么多,我只要你明辨是非,分清黑白,报仇找元凶”

    顿了顿,美目深注,拦道:“至于你要把我当成什么,我不计较,随你的便!”

    慕容继承冷冷说道:“我不管什么元凶不元凶,我只知道他三个同样的该死,你不计较那最好,我现在便要杀了他们!”

    话落,栗人目光转注三凶,抬起了右掌。

    三凶心惊胆颤,脚下不由自主往后移,脸色惨白,目光中,流露着的,是一片惊恐色。

    黑衣人儿冷冷说道:“对你这种人,我不愿再多费口舌,你试试看吧!”

    双臂轻举,也抬起了纤纤玉掌。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只看慕容继承那一掌是否拍出。

    慕容继承眉锋一皱,右掌顿了顿,道:“姑娘,你我一无怨,二无仇”

    黑衣人儿冷然截口说道:“老实说,我也不愿与你为敌,可是倘若你执迷不悟,不听忠言,非杀这不该杀的人,我不惜一搏!”

    话,说得斩钉截铁,很坚决!

    慕容继承双眉陡挑,目闪威棱,道:“我也老实说一句,虽明知略逊,慕容继承也不惜流血五步!”

    黑衣人儿神情一震,美目神光电闪,恕地笑道:“那随你吧,不过,眼前情势很明显,他三个,加上我,还有那旁立的两位前辈,对你是大大不利,你重任未成,妄谈拼命,我不以为那是智举!”

    慕容继承心头一震,手上缓了一缓,望了褚一飞与呼延灼一眼,道:“还未请教,二位跟我何仇何恨?”

    呼延灼道:“小子你还不明白?你可知一穷双残、医、卜、酒生死之交,跟武林八剑也是过命的朋友?”

    慕容继承双目暴射威棱,仰天长笑,裂石穿云:“原来如此,不过我要告诉两位,除了武维扬之外,其余郝百通与池氏双残均非死在我慕容继承手中!”

    呼延灼冷笑道:“慕容继承,这话是你说的!”

    慕容继承道:“是我说的怎么样?”

    呼延灼道:“就是你舌翻莲花,也没人肯信!”

    慕容继承道:“慕容继承敢做敢当,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信不信那随便你,也随便任何人!”

    呼延灼长眉一挑,刚要张口。

    黑衣人儿突然说道:“我相信,连武维扬也不是死在你手中!”

    褚一飞与呼延灼同是一怔,心想:这姑娘一会帮这个,一会儿帮那个,她到底是何来路?

    慕容继承冷冷说道:“好意心领,用不着帮我作伪证,武维扬是我杀的,我亲自下的手,他胸前有我独门掌痕!”

    呼延灼冷冷说道:“那最好不过,你承认了就好!”黑衣人儿却驳斥道:“胸前有你那独门掌痕,人便是你杀的么?”

    慕容继承毅然点头:“该不会错!”

    黑衣人儿道:“那么,郝百通胸前也有你那独门掌痕,你为何说人不是你杀的?”这话问得好,也对!

    慕容继承道:“这不难解释,我自己没动手!”

    呼延灼冷冷说道:“那谁知道?”

    慕容继承道:“我自己知道!”

    呼延灼道:“你知道恐怕不行,要我们几个知道才行!”

    黑衣人儿突然问了一句:“前辈,我知道行不行?”

    呼延灼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黑衣人儿淡然一笑,又转向了慕容继承:“这件事儿马上也说不明白,因为你并不是个明白人,暂时不谈,让我先了结刚才那件事再说!”

    慕容继承他刚要开口,黑衣人儿已一笑又道:“对我所说他三人不能死之语,你可还有异义?”

    慕容继承挑了挑眉,设说话。

    因为黑衣人儿她说得有理,毒手天尊贾玉丰也已点头承认,再说,假如坚持杀人,眼前情势也确乎对他大不利。

    黑衣人儿嫣然一笑,这回笑得好甜,转注三凶,立刻沉下脸色,是一片凛人寒霜:“好!现在你三个告诉我,那背后阴谋之人是谁?”

    目前情势,如今对他三个是更加不利,贾玉丰略一迟疑,只好笑道:“贾玉丰只能说确有其人,但不知其人是谁!”

    黑衣人儿道:“怎么说?”

    贾玉丰道:“我兄弟屡次奉到命令时,都是仅闻其声,不见其人,不过,我兄弟见着了他老人家”

    “老人家?”黑衣人儿冷然问了一句。

    贾玉丰点头说道:“不错,他老人家是位古稀老人!”

    黑衣人儿冷哼说道:“只怕他年纪超不过四十”

    贾玉丰-怔,旋即干笑说道:“贾玉丰实话实说,未敢欺瞒姑娘!”

    他倒真是识时务得很,只因为一个慕容继承已够他三个应付的,如今又加上了这位比慕容继承功力犹高一筹的黑衣人儿。

    否则,血盟十友桀骛不驯,凶残成性,可从没向人示过弱,绝不会这么好说话。

    黑衣人儿道:“我知道你是实话实说,未敢有丝毫瞒我之处,只是你不知道你们几个也被人蒙在鼓中!”

    贾玉丰又复一怔,与岑非、知非和尚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本来是,他们几个委实不大清楚。

    慕容继承望了她一眼,道:“莫非你知道?”

    黑衣人儿挑眉冷笑,傲然说道:“我自然知道!”

    “谁?”

    黑衣人儿美目闪射神光,突作惊人之语:“九妙秀士百里相!”

    褚一飞、呼延灼为之神情震动,脸色一变。

    三凶面有诧异色。

    慕容继承却淡然冷笑:“那是你的仇人!”

    黑衣人儿道:“可也是你的仇人!”

    “怎么说?”慕容继承淡然发问。

    黑衣人儿道:“因为他是阴谋操纵十九年前贺兰惨事的元凶!”

    慕容继承道:“你怎么知道?”

    黑衣人儿道:“他那歹毒阴谋,可以瞒过任何人,却瞒不过家师一双神目!”

    慕容继承唇边浮现一丝冰冷的笑意:“令师是哪位高人?”

    黑衣人儿道:“我有告诉你的必要?”

    慕容继承抬手一指呼延灼,道:“我要借用这位算卦先生一句话,这是你说的!”

    黑衣入儿娇靥变色,道:“你不信?”

    慕容继承点头说道:“不错,我不信!”

    黑衣人儿神色再变,突然欺进一步,高挑了双眉,瞪圆了美目:“慕容继承,你敢不相信我师父?”

    慕容继承冷笑说道:“没什么敢不敢的,我听说的跟你听说的完全不一样!”

    黑衣人儿道:“你可知道,我师父她老人家修为通玄,胸罗万有,智慧如海,一双神目能仰窥天机,俯察人事!”

    慕容继承冷笑说道:“我师父不会比你师父差!”

    黑衣人儿美目异采一闪,道:“莫非你也是听你师父说的?”

    慕容继承道:“正是!”黑衣人儿笑了,笑得很轻鞋,还带着点鄙夷:“你那师父怎么说的?”

    慕容继承道:“他老人家告诉我,百里前辈一代仁侠,威誉仅次于先父,也是位顶天立地的盖世奇豪”

    黑衣人儿笑得明显了些,那鄙夷之色,也随之明显:“很动听,你说下去!”

    慕容继承脸色一变,目中威棱闪射:“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儿道:“我说你说下去,我洗耳恭听!”

    慕容继承威态稍敛,冷哼一声,接着说道:“他老人家并说,百里前辈与先父知友多年,交称莫逆,昔年并肩联手,群魔匿迹,胆落亡魂——”

    黑衣人儿淡笑截口:“还有么?”

    慕容继承听若无闻,道:“因之,我不相信你的话,也不容你诬蓐百里前辈,冒渎慕容继承的父执,更不容你”黑衣人儿脸色一沉,冷冷说道:“慕容继承”

    慕容继承冷然截口:“你听你师父的,我听我师父的,有什么不成?难不成只许你师父是高人,不许我师父是奇士?”

    黑衣人儿冷笑说道:“没什么不对,也没人不许你师父是奇土,而只是怀疑!”

    慕容继承冷笑说道:“何止是你,我也有点怀疑!”

    黑衣人儿道“你怀疑什么?”

    慕容继承道:“你怀疑什么?”

    黑衣人儿道:“我要你先说!”

    慕容继承道:“可巧我也有这个意思!”

    黑衣人儿淡然一笑,道:“别忘了,你是昂藏七尺的男子汉、大丈夫!”

    慕容继承是激不得的,陡挑双眉,毅然说道:“我怀疑你师父那用心的好坏!”

    黑衣人儿没在意,淡淡笑道:“我怀疑你师父自捧自吹,有点”

    慕容继承脸色一变,道:“你说什么?”

    黑衣人儿道:“我怀疑你那师父,就是百里相!”

    慕容继承脸色又复一变,但旋即笑道:“那也没什么不好,能列百里前辈门墙,也正是我的荣耀!”

    黑衣人儿笑道:“好,怎么不好?那的确是你的荣耀!”

    慕容继承道:“难道不是?”

    黑衣人儿道:“没人说不是,糊涂的人,往往以为祸即是福!”

    慕容继承目中寒芒一闪,道:“你说谁糊涂?你说谁祸福不分?”

    黑衣人儿道:“没人说你,你紧张什么,发的什么狠?”

    慕容继承哑口无言,挑了桃眉,设说话。

    本来是,谁也没叫明说他,他哪能自己抢骂?

    黑衣人儿淡然一笑,继续说道:“假如你那师父就是百里相,十九年前他背后操纵贺兰惨事,又复于黄山假扮令尊折辱八剑,然后以另一姿态出现贺兰,救去令堂,培育于你,而十九年后的今天,又要你以维护先人威信为词分诛八剑,这用心如何?对你是祸是福?你自己不妨多用点脑筋想想去!”

    褚一飞、呼廷灼互观一瞥,目光中充满讶异、惊奇与探询,那是说,此女究竟是何来路?不但敢做此大胆推测,且对武林今昔了若指掌。

    慕容继承他可没想那么多,毫不犹豫地冷然说道:“可惜家师他老人家不是百里前辈!”

    黑衣人儿美目凝注,逼问一句“倘若你那师父就是百里相呢?”

    慕容继承这回有了犹疑,不过那犹疑的时间很短暂,旋即挑眉说道:“就算是,我慕容继承也不相信!”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黑衣人儿淡淡一笑,道:“我总有办法让你相信,你那师父就是百里相,而百里相之所以故示恩惠培植于你,不过是之为歹阴狠的奸谋!”

    慕容继承冷笑说道:“就是日出西山,铁树开花,也休想动我信念分毫!”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可已禁不住有了怀疑,那就是:为什么人人都说武林八剑不该杀,为什么人人都说武维扬,郝百通,甚至于双残都不是他杀的!(这人人二字,自然指的是他那恩叔与眼前这位神秘黑衣少女。)

    既然人不是他杀,那么,武维扬与郝百通胸前那独门掌印,又由何而来!

    为什么有人硬说,他那独门掌力是九妙威震宇内的神功绝艺天掌,莫非这两种掌力同出一源,名不同而实同?

    又为什么恩叔与黑衣少女都说当年黄山邀斗八剑事是九妙而非十绝?

    黑衣人儿的话,或不可靠,他那恩叔却绝不会骗他。

    然而,当那义父兼恩师告诉他这件事,并授命他杀八剑之时,他在座的生身之母,为了什么不置一词?

    这一连串的疑问,使他百思莫解,虽不足动摇他的信心,可是可讳言地,在他心中荡起了涟漪,涟漪归涟漪,无如,对他那恩师及百里相,他仍是不敢有丝毫不敬念头,因为那实在让他难以相信。

    他话落,黑衣人儿笑了笑,道:“信不信,如今随便你,以后,你不妨拭目以待,不过,我奉劝你最好早日悟,早回头,要不然,等到了相信的那一天,恐怕大错已铸,慕容一门家声早堕,你也成了百死莫赎的千古罪人了,到那时再懊悔,可就来不及了!”

    黑衣人儿的这番话虽说得平淡,可是听在慕容继承耳中,却使慕容继承由心底里泛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

    只可惜,这股寒意有如朝雾,消失得太快了,快得根本对他没有产生丝毫的影响。

    刹那之间,他便将这股来去如电、莫明其妙的寒意抛诸脑后,冷冷一笑,开了口:“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

    黑衣人儿那气怒之火,为之向上一冲,美目中也陡现懔人冷电,但旋即她又忍了下去,笑了笑,转注三凶:“这儿没你们的事儿了,你三个可以走了!”

    三凶一怔,随之狂喜,如奉纶音,如逢大赦,互觑一眼,转身要跑,慕容继承双目一睁,陡扬轻喝:“站住,谁敢走!”

    三凶机伶一颤脸上又没了人色,畏缩不再敢动,一副可怜相,昔日穷凶极恶的威风煞气不知何存,令人感叹!

    黑衣人儿美目凝注,没一丝愠意,美目之中,是一片清柔圣洁的似水光芒,轻轻说道:“慕容继承,你当真”

    慕容继承威态忽敛,突然一叹,无力摆手:“没什么,你们走吧!”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杀心毫无地纵走了踏破铁鞋、好不容易聚集一处的三个大仇人。

    他脑中是一片空白,丝毫没考虑到别的。

    黑衣人儿美目中忽然涌起两道难以言喻的异采,一阵闪动,随之,那清丽如仙的娇靥上也泛起了难以言喻的笑意。

    心中一块大石顿落,三凶惊魂甫定,身形刚动。

    岂料,呼廷灼他又忽扬沉喝:“三位,慢走一步!”

    三凶刚松的心神,猛又一紧。

    呼延灼倏然一笑,是一种戏谑的讥笑:“三位也是闯东闯西,成名多年的人物了,怎么连个普通礼数都不懂?活命之恩,不值一个谢字么?”

    他是有意促狭,而三凶如今已成丧家之犬,人人欺得,也只有任人作弄,连忙向黑衣人儿道了一声“谢”狼狈遁去。

    三凶遁走,铁嘴君平呼延灼不但目送,而且抚掌大笑,连呼痛快,而褚一飞则捋着胡子直摇头。

    三凶去远后,黑衣人儿转向了二奇,娇躯忽矮,盈盈裣衽,二奇为之一怔,连忙还礼不迭。

    呼廷灼瞪大了一双细目:“姑娘这是”

    黑衣人儿嫣然笑道:“到这时才给二位前辈见礼,二位前辈勿要见怪!”

    顿了顿,她不等呼延灼答话,横了慕容继承一眼,又道:“前辈,他的事,晚辈知道得很清楚,晚辈有句话,不知两位前辈信不信?”

    先以礼,而后再谈正事,此女慧心!

    呼延灼忙道:“姑娘有话请说,呼延灼要先听听!”

    他可也是个难以应付的老江湖。

    黑衣人儿淡淡一笑,道:“慕容继承他自入江湖以来,虽手已沾血腥,但没有伤过一个正派侠士,武前辈等四位,不是死在他手!”

    慕容继承只觉全身热血往上一涌,道:“姑娘,你何必为慕容继承”

    黑衣人儿白眼相向,娇嗔说道:“你站在一旁少开口,有话等我说完了你再说!”

    慕容继承一怔,半晌作声不得。

    黑衣人儿转注呼延灼,立又堆起了如花笑容:“前辈!”

    她是要呼延灼答话。

    呼延灼毫不犹豫,正色说道:“姑娘,事关至友血仇,武林劫运,呼延灼不敢轻信,姑娘体念苦衷,大度谅宥!”

    呼延灼歉然一笑,道:“呼延灼私心甚感不安”

    “好说!”黑衣人儿淡淡截口说道:“晚辈自己知道,晚辈初入武林,无声无名,两位前辈自然不敢相信,不过,两位前辈身后那位的话,两位前辈也许信得过吧?”

    说着皓腕轻抬,玉指往呼延灼二人身后一指。

    适时,慕容继承神情震动,脸上一片惊诧色,双目寒芒暴射,逼视呼延灼二人身后。

    呼延灼二人一怔,身形飞旋,霍然转过身子,四道目光投注处,不由神情猛震,骇然色变,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面前,五尺处,不知何时多了个人,一个黑衣白发老妇人,老妇人面含微笑,正看着他们两个。

    以神州六奇的功力,那该是十丈内飞花落叶,虫走蚁闹,也绝难瞒过耳目,如今被这白发老妇人欺进身后五尺而茫然无觉,老妇人一身功力可想而知。

    其实,别说他两个,就是慕容继承也没有发现白发老妇人是怎么来的,他两个自是更不用说了。

    看情形,白发老妇人是没有恶意,否则只消一伸手

    二奇机伶一颤,通体透汗,霍然而醒,呼延灼连忙拱了手,瞪目说道:“这位老人家是”

    白发老妇人目注褚一飞,指着呼延灼,笑道:“褚老儿,他不认得我,难道你也忘了昔年故人?”

    褚一飞目光紧紧凝注,脑际思念疾转,突然想起一人,身躯一抖,骇然变色,失声说道:“你老人家还未,未”

    他难以出口,白发老妇人笑着替他接了下去:“我老婆子还未死,虽年高九十,却仍能每餐斗米,褚老儿老眼睁大些,我老婆子可是好好儿站在你面前!”

    褚一飞似是灵魂儿归了窍,忽地震声说道:“铁嘴,快见礼,这位是昔年威震宇内、叱咤武林、纵横四海八荒的白发‘白发神妪’闵前辈!”

    说着,先已一整衣衫,拜了下去。

    呼延灼大惊失色,连忙跟着拜下。

    白发老妇人一伸双手,分别架住二人,笑道:“算啦,褚老儿,什么‘白发老妪’?干脆就说‘白发魔女’好啦!褚老儿,老婆子已不比昔年,这一套免了!”

    别瞧她骨瘦如柴,二奇他两个可就是拜不下去。

    既然拜不下去,便只得作罢,褚一飞涨红了老脸,赧然而笑,笑得很不好意思,站直了身形,道:“闽前辈,这位姑娘莫非前辈的高”

    白发老妇人笑道:“褚老儿想左了,她是我老婆子的小师妹!”

    这可好,一个年轻女娃儿,陡然之间长了他两个一辈,而白发魔女这位杀人王居然还有师承,这委实令人难信!

    二奇闻言立刻怔住,白发老妇人却接着笑道:“褚老儿,可别冲着我老婆子这位师妹来那一套,她脸皮儿可是嫩得很,各交各的,不必拘礼!”

    褚一飞老脸又复一红,笑道:“但不知闵前辈的令师是哪位”

    他是要弄清楚,到底谁有这大能耐。

    白发老妇人面带微笑,干瘪嘴皮一阵翕动。

    褚一飞神色大变,老眼瞪得老大,只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发老妇人淡淡一笑,道:“褚老儿,如今我老婆子师妹的那句话,怎么说?”

    褚一飞略一迟疑,脸色一整,道:“这位姑娘既是前辈师妹,又是她老人家的高足,那句话,褚一飞二人不敢不信,无如”顿了顿,住口不言!

    白发老妇人倏然一笑,道:“褚老儿,有话只管说,我老婆子已不是昔年那种不讲理的性情,万事都求一个‘理’字,说吧!”

    褚一飞道:“多谢前辈,那点就是武老大兄弟胸前所现慕容继承那独门掌印,颇令褚一飞二人及朋友们难解!”

    白发老妇人道:“那不难解释,是另一个擅使此种掌力之人,暗中下的毒手!”

    她这说法跟古寒月的说法不谋而合。

    褚一飞道:“褚一飞二人虽然相信,但却难以向朋友们交待!”

    白发老妇人笑了,目中神光闪动,道:“褚老儿,你是向我老婆子要证据?”

    褚一飞老脸一红,连忙欠身陪笑:“褚一飞不敢,事实上”

    白发老妇人截口笑道:“褚老儿,你是越老越油了,这位呼延娃儿的词锋,我老婆子适才已见识过,如今看来,他还不如你”褚一飞老脸红透了耳根,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白发老妇人顿了顿,脸色忽整,接道:“这样吧,你几个给我老婆子师姐妹半年时间,半年之内,我老婆子师姐妹倘若找不出明确证据,我老婆子师姐妹便立即撒手不管,任凭你几个向慕容少侠寻仇,如何?”

    褚一飞尽管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可是他却不敢不点头,略一迟疑,立刻欠身说道:“既有前辈做主,褚一飞等敢不从命,自当恭候半年!”

    白发老妇人展颜一笑,道:“那我老婆子先谢谢了,不过”

    寿眉微轩,接道:“我老婆子还有一句话要说在前头,半年之内,你几个不许再向慕容少挟寻仇,要不然,那是你几个自找杀身之祸不说,便是我老婆子也要翻脸无情,到那时候,你几个可别怪我老婆子不顾故人情面!”

    她说得轻松,褚一飞可为之神情一懔,忙道:“前辈放心,褚一飞几个一定遵命就是!”白发老妇人笑道:“那就好,我老婆子总算暂时了却-桩心事,褚老儿,这儿没你两个的事了,请吧!”

    她竟下了逐客令了!

    褚一飞哪敢有半点不悦,连声称是,与呼延灼双双施礼告辞而去。

    如今,这清凉月色下,这荒郊旷野中,就剩下慕容继承、黑衣人儿,与那来头极大的白发老妇人。

    慕容继承此时心中的感受,真难过极了!

    要向他报仇的人救了他,然后才要仗技报仇,此其一也!

    而当那要向他报仇之人要向他伸手时,这种非流血不可解决的事,却被两个女人家轻而易举,只凭只字片言地给挡了回去,平白受人惠,此其二也!

    有此以上两点,一身傲骨的他,怎不难受?

    突然间,白发老妇人开了口,是向着他慕容继承说话:“慕容少侠,人家给了我老婆子半年时间,我老婆子也希望慕容少侠同样地赐以半年时间,这半年中,我老婆子别无企求,只求你慕容少侠以慕容家声为重,以令尊英名为重,找个没人的地方多想想,别再这么糊涂下去,也别再盲目听命于人,闭着眼杀人,要不然你个人福祸事小,慕容大侠的一世英名由此断送事大,言尽于此,望好自为之,我老婆子要告辞了!”

    慕容继承自己知道自己是听见了,可是在别人眼中,却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因为他神情木然,俊面煞白,不开口。

    白发老妇人可不理会那么多,笑了笑,望向黑衣人儿:“师妹,走吧!”

    黑衣人儿有着一份别人难懂的犹豫,没动。

    白发老妇人皱了眉,那并不是不悦,又唤了一声:“师妹,忘了上一次的教训?”

    黑衣人儿娇靥一红,随即又把它绷紧了,她好不容易轻启檀口,却显得有点没话找话:“慕容继承,我师姐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慕容继承不忍不开口,可又不愿显透内里的懦弱,挑了挑眉,冷冷说道:“我字字听得清晰,怎么样?”

    黑衣人儿气得咬牙,嗔声说道:“不怎么样,我要你记住!”

    慕容继承想顶撞她一句,并下意识地,要看她生气的模样,甚至于想看她掉泪,可是,不知怎地嘴里说出一句,却不是心里想的那句:“我记住了,怎么样?”

    黑衣人儿突然笑了,不过那是昙花一现,短暂得令人顿脚扼腕,随即,她又忙绷紧了娇靥:“记住了就好!”螓首一偏,头也不回地走了,十足的小孩子样儿。

    白发老妇人摇摇头,看了慕容继承最后一眼,紧跟黑衣人儿身后而去,转瞬之间没了影子。

    望着那无限美好的身影远去,蓦地慕容继承脸上浮现一片落寞、孤寂、惆怅揉合而成的复杂神色!双目黯淡失神,英气尽敛,豪气无存,就在这一会儿工夫中,他就像变了个人,是那么柔弱无力。

    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

    然而,紧接着又一种意念升自心底,使他身形颤抖,满脸羞愧地低下了头,那就是

    他懊悔,他痛恨,他懊悔自己为什么先说那句听见了,后说那句记住了,他痛恨自己的懦弱、胆怯、无能!这一种意念,燃烧起胸中莫明的怒火,无如,人家业已远去走得没了影儿,他无从泄愤。

    于是,他猛然扬掌“砰”地一声大震,树倒,叶落,沙飞,石走,荡起一阵弥天轻雾。

    同时,他暗暗发誓,下次再相逢,他誓必

    突然,背后响起了惊讶话声:“老奴在此,幼主这是”

    慕容继承神情猛震,霍然转身,面前,一丈内,满脸惊愕地站着那长髯黑衣老者,正是自己那位恩叔铁面神驼古寒月!

    这是他在江湖上所能看见的唯一亲人,他禁不住颤声唤了一句:“恩叔”

    余话似被什么堵住了,没能说出来。

    古寒月脸上惊惧之色未退,道:“幼主这是为什么?”

    慕容继承挑了挑眉,道:“没什!”

    那一双星目,却微有湿意。

    古寒月那双巨目何等厉害!没再问,道:“老奴先至金陵客栈,后至秦淮,又从秦淮”

    慕容继承一怔,说道:“恩叔怎知侄儿住在金陵客栈?”

    古寒月道:“老奴是打听出来的”

    接着就将那夫子庙前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慕容继承变色冷哼:“恩叔是指那铁嘴君子呼延灼、青囊叟褚一飞二人?”

    古寒月点头说道:“正是”一怔,满脸惑然,接问:“幼主怎知那呼廷灼铁嘴与褚妙手姓名?”

    慕容继承一指脚下地面,道:“他两个适才还在这儿!”

    古寒月是越发地诧异了,刚要问,摹容继承已接着说道:“不但是他两个,便是那血盟十友中,贾玉丰、岑非、司徒文三个匹夫适才也曾在此处!”

    古寒月简直是诧异欲绝,但是,那满腹仇火掩盖了他心中的诧异,他长眉陡挑,长髯拂动,震声问道:“如今他几个人呢?”

    慕容继承道:“恩叔是问前者还是问后者?”

    古寒月道:“老奴都问!”

    慕容继承道:“侄儿只能告诉恩叔,他们都走了!”

    古寒月立刻怔住,都走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前者,是一心要找慕容继承为友复仇的,后者,是慕容继承跟他踏破铁鞋难觅的仇家,而如今,却都走了,地上没有血迹,也没有搏斗迹象,怎么走的,不难想象,可是,他不明白,怎么也难以明白,那几个为什么愿意这么走?能这么走?

    好半天,古寒月方始定过神来,巨目倏现威棱:“幼主,呼延灼与褚一飞是怎么走的?”

    慕容继承道:“他两个是自愿走的!”

    古寒月道:“贾玉丰那三个匹夫呢?”

    慕容继承唇边一阵抽搐,那难言的羞愧,几使他不敢抬头面对这位恩叔,哑声说道:“他三个是侄儿放走的!”

    古寒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如,他又知道他没听错,他怒,没敢发作,他惊,却毫不掩饰地流霹出来:“幼主,莫非那不是贾玉丰等三个匹夫?”

    “不错,是他三个!”慕容继承毅然点头:“家母口述他几个相貌,侄儿至死不会忘记!”

    古寒月可有点难忍怒意了:“幼主可知道,他几个是幼主的什么人,可知道主母是被谁击落悬崖的?”

    他没说自己吃的苦头,不愧铁铮的奇豪!

    慕容继承颤声说道:“侄儿知道!”

    “那么老奴斗胆”

    慕容继承悲惨苦笑:“恩叔有所不知,侄儿是不得不放!”

    古寒月脸色一变,巨目暴睁:“幼主,怎么说?”

    这威态,连身为幼主,从不知怕为何物的慕容继承也为之震慑,他毫不敢怠慢地把适才诸情说了一遍。

    古寒月听罢悚然动容,脱口说道:“原来十九年前”倏地改口说道:“幼主,那黑衣女子可是幼主酒楼上所遇那”

    慕容继承点头说道:“正是,恩叔如何知道?”

    “老奴听说的!”古寒月漫应了一声,道:“幼主可知她是何人?”

    慕容继承苦笑摇头:“侄儿不知道!”

    “那白发老妇人呢?”

    慕容继承道:“侄儿只听那褚一飞称呼她‘白发神妪’闽前辈!”

    古寒月巨目忽射奇光,满脸惊喜之色,身形暴颤,默然不语,倒不是无话可说,而是说不上来。

    慕容继承一怔,星目凝注道:“怎么,莫非恩叔认得?”

    古寒月不答反问,道:“难道她二位没对幼主说出来历?”

    慕容继承摇头说道:“侄儿问了,她没说!”

    这个“她”字太含糊。

    古寒月巨目深注,道:“那黑衣少女?”

    慕容继承被那双炯炯目光看得有点不安,微微点了点头。

    古寒月笑了:“那么,老奴也不知她是何人,只知道那白发老妇人名唤‘白发魔女’闵三姑,五十年前便已扬威宇内,正邪侧目!”

    慕容继承未能听出什么,他沉默着,没说话。

    古寒月却笑了笑,又道:“幼主,她两位说得对,幼主也做得对,那贾玉丰等三个匹夫造化大,命大,该放!”

    这下,该慕容继承发愕了,该他诧异了,该他不解了。

    半晌,他方始几疑非真地怯怯说道:“恩叔莫非是”

    古寒月大笑道:“这等大事,老妈焉敢跟幼主开玩笑,幼主只管放心,幼主做得对,放得对,倘若他日主母见责,自有老奴承担!”

    慕容继承越发地不敢相信了,可是他又不能不相信,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他迟疑了片刻始道:“恩叔,她两个”

    “幼主!”古寒月正色说道:“论辈份,那闵前辈比恩主还长一辈!”

    慕容继承连忙改了口,他是这么改的:“那位白发婆婆那位白发婆婆,与那个黑衣女子,当真说得对?”

    古寒月道:“老奴不敢蒙骗幼主,她二位当真说得对。”

    慕容继承不再置疑了,恩叔也是受害人,而且,所受至为悲惨,他都以为对,自己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他沉吟了一下,道:“恩叔,那十九年前惨事呢?”

    古寒月答得够技巧,道:“老奴虽不敢断言,但老奴深信她二位不会无中生有,尤其那位闵前辈,她更不会自败身份!”

    慕容继承挑眉说道:“侄儿不敢相信那百里相前辈会”

    古寒月截口说道:“幼主,老奴斗胆说一句,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幼主年纪太轻,江湖历练不够”

    慕容继承眉梢儿挑得更高,道:“侄儿年纪太轻,涉世不深,也许江湖历练不够,但家母她老人家该不致”

    古寒月一怔说道:“关于百里相,是主母告诉幼主的?”

    慕容继承点头说道:“家师家母都说过!”

    古寒月眉锋-皱,道:“主母是怎么说的?”

    慕容继承道:“侠名声威,仅次于先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顶天立地,盖世奇豪,并要侄儿多多效法这位父执!”

    古寒月听得眉锋皱得更深,心想:对百里相那阴谋野心,主母也许不知,对百里相的心性为人,主母却是知道甚为清楚,昔年几度规劝恩主慎交游,少来往,如今怎么反在幼主面前夸扬他,并要幼主效法呢?

    这是怎么回事?这与慕容继承那位师尊谈述黄山事,慕容夫人上官兰在座而不置一词同样地使这位风尘奇豪百思莫解,难窥奥秘!

    难道说主母真的吃了什么蒙蔽灵智的药物?

    难道说主母

    他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他这里沉吟不语,慕容继承却又开了口:“怎么,恩叔,莫非有什么不对?”

    古寒月摇了摇头,道:“对幼主的话,老奴不敢怀疑,对主母的说法,老奴更不敢有丝毫反对,不过,据老奴所知,那百里相”

    慕容继承截了口,话声有点不悦:“恩叔是说,家母对百里前辈认识得不如恩叔清楚?”

    古寒月连忙躬下身躯,恭谨说道:“老奴不敢,主母慧眼独具,目力如神,对百里相的认识,那是高过老奴多多,老奴焉敢比拟”

    慕容继承脸上有了笑容。

    古寒月却接着说道:“不过,老奴要斗胆直说一句,宁受幼主呵责,就因为主母知道百里相,比老奴知道得清楚,所以老奴以为主母不该有这种说法,更不该要幼主效法这位父执!”

    慕容继承刚起的笑容立即凝住,道:“那么,恩叔是认为家母有不是之处了?”

    古寒月身形一颤,头垂得更低:“幼主明鉴,老奴不敢有什么不敬之心,所以冒罪直言,只在陈明事实,要幼主明白”

    慕容继承根本不等古寒月把话说完,立即截口说道:“那么恩叔以为家母是”

    古寒月道:“老奴不敢妄加猜测,事实上,主母昔年曾数度规劝恩主,慎交游,少来往,希望恩主能摒绝百里相!”

    慕容继承挑了挑眉,道:“真的么?”

    古寒月道:“老奴不敢欺上,幼主倘若不信,日后下妨叩问主母,如果老奴言有不实,愿领家法!”

    慕容继承目中寒芒一闪,道:“那就等以后侄儿见着她老人家后再说吧”

    古寒月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然后说道:“多谢幼主不罪!”

    慕容继承道:“侄儿岂敢,恩叔请起,莫要折煞了侄儿!”

    古寒月应声站直了身形。

    慕容继承略一沉吟,又道:“侄儿不明白,为什么她,那位黑衣姑娘对十九年前贺兰惨事,知道得那么清楚!”

    古寒月神情一震,道:“有可能是那位闵前辈告诉她的!”

    纂容继承抬眼凝注,道:“十九年前贺兰惨事,血盟十友他几个不会说出去,除了侄儿义父,救恩叔那位高人以及救仲孙婶婶那位高人外,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位闵前辈她怎会清楚?”

    古寒月一怔,道:“这个,这个,老奴就不也许”

    慕容继承可没发现古寒月那支支吾吾的异样神情,道:“恩叔也许什么?”

    古寒月“哦”了声,忙道:“也许,那位闵前辈,她当时在场也说不定!”

    说完了这句话,古寒月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只因为,他终于说上来了,好不容易!

    慕容继承却是打破砂锅问到底,道:“恩叔,侄儿怎未听义父他老人家提过?”

    古寒月道:“闵前辈她可能是隐身暗处”

    慕容继承道:“恩叔,那位闵前辈,功力较诸侄儿义父如何?”

    古寒月何等老江湖,一听便知慕容继承另有下文,道:“老奴没见过令师他老人家,是故老奴无法把他老人家与那位前辈相比!”

    其实,这也是实话!

    慕容继承却深吟又道:“侄儿可以这么说,侄儿义父他老人家一身功力,仅比先父他老人家略逊一筹,与前辈百里相不分轩轾!”

    古寒月诧异截口,道:“这幼主怎么知道?”

    慕容继承道“是家母告诉侄儿的!”

    这又是慕容夫人上官兰说的!

    古寒月道:“这么说来,那有可能那位闵前辈一身功力,也跟幼主义父他老人家不相上下!”

    他仍有说辞!

    慕容继承眉锋一皱,道:“那么,天下第二人,该有两位了?”

    古寒月又复一怔,险些答不上话来,半晌方强笑说道:“这个,这个,是想必如是”

    脑际忽地灵光一闪,忙接道:“不过,那位闵前辈传说仙逝已久,所以这武林第二人,说起来只有一位。”

    慕容继承微微点头不语。

    古寒月看了他一眼,道:“幼主”

    慕容继承忽地挑眉说道:“恩叔,当年黄山约斗八剑之人,当真不是先父么?”

    古寒月忙道:“老奴本就说那绝不会是恩主,老奴也曾告诉幼主,当时老奴追随恩主正在唐努乌梁海追诛雪衣八魔,恩主他怎么可能分身两地?”

    慕容继承沉吟说道:“那么,为什么家母在座,她老人家对家师所述不置一词?”

    这可正是古寒月百思莫解,深为诧异的事,能要他怎么说?他略作思索,只得这么说“这个,老奴不敢妄加猜测!”

    慕容继承沉默了,目光呆呆前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半晌,他突然目射寒芒,凝注古寒月:“恩叔,那武维扬当真也不是死在侄儿之手么?”

    显然他如今是有一点动摇了!

    古寒月巨目异采一闪,道:“幼主这一问”

    慕容继承道:“侄儿明明看着他在侄儿掌下倒地,而且他胸前掌痕明显,为什么人人都说他不是死在侄儿掌下?”

    古寒月一叹说道:“老奴现在可以告诉幼主了,当日幼主下手武老大之时,是老奴在外暗中以两仪神罡消弭了幼主掌力!”

    慕容继承身形一抖,勃然变色,探掌如电,一把攫上古寒月手臂,双目暴射骇入寒芒,震声说道:“恩叔,此话当真?”

    古寒月任那钢钩般五指紧扣,点了点头。

    慕容继承身形一阵猛颤,哑声说道:“恩叔该不会是骗侄儿吧”

    古寒月道:“事关重大,老奴焉敢蒙骗幼主!”

    慕容继承五指一松,低下了头。

    古寒月心中一阵悲痛,道:“老奴为的是慕容家声、恩主侠誊、幼主前途,情非得已,冒死出手,还望幼主恕老奴”

    慕容继承猛然抬头,星目尽赤,颤声地说道:“恩叔,侄儿所奉的是师命,恩叔此举岂非让侄儿欺师”

    古寒月立即躬下了身,须发颤动,道:“老奴不敢,事实上,黄山约斗八剑之人并非恩主!”

    慕容继承双目一挑,道:“那么,为什么家母她老人家在家师授命时未加辩正?”

    古寒月全身热血往上-涌,他想不顾一切,但,话到了嘴边,他又把它咽了回去,垂首不语。

    慕容继承也自默然,良久忽地悲惨苦笑:“恩叔,往者已矣,过去的,侄儿不愿也不敢再追究,以后的,侄儿万请恩叔莫再出手阻拦,否则”

    否则什么,他没说出口,唇边一阵抽搐,住口不言。

    古寒月一惊说道:“难道幼主仍要”

    慕容继承唇边抽搐加剧,咬牙说道:“师命难违,今侄儿奉行未半,岂敢就此罢手?”

    古寒月跨前一步,急道:“幼主是不信老奴之言”

    慕容继承道:“侄儿不敢,只是侄儿也不敢违抗师命!”

    古寒月道:“幼主,但那当年黄山约斗八剑之人”

    慕容继承道:“家母她老人家并没说不是!”古寒月须发微张:“幼主难道忘了闵前辈那半年之约”

    “言犹在耳!”慕容继承神色有点怕人:“可是,那是她跟呼延灼、褚一飞之约,侄儿并没有答应,再说,侄儿也不能因为任何的人出面而中止了师尊所命!”

    古寒月身形一抖,颤声说道:“幼主明知闵前辈与老奴之言不错”

    慕容继承状似疯狂,忽地挥手大叫:“不错,不惜,谁能把当年黄山事重演一遍,让我亲眼看看,谁又能证明给我看看?”

    古寒月似乎为慕容继承突然的失态吓住了,巨目圆睁,惊愕不能一言,好半天才颤声说道:“幼主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一时间,也没有谁能证明给幼主看,那闵前辈不是有半年之约么,幼主何妨等她半年?”

    慕容继承已然恢复平静,玉面有点苍白,闻言苦笑说道:“侄儿要是能等半年,就回去叩问家母了!”

    古寒月将口数张,却想不出一句适当的话儿,最后说道:“这么说来,幼主是不能等了?”

    慕容继承悲笑点头:“谁叫侄儿师命在身?谁叫家母当时未加阻拦?如今侄儿既入江湖,既有了开端,是不敢有丝毫耽误了!”

    古寒月道:“幼主可知道这是什么开端?”

    慕容继承脸色煞白,呆呆问了一句:“恩叔以为那是什么开端?”

    古寒月长眉一挑,毅然说道:“老奴斗胆,以为那是幼主要把自己造成千古罪人的开端!”

    慕容继承脸上没有表情,话说得木然:“侄儿说过,为达成师命,侄儿不辞赴汤蹈火,不惜粉身碎骨!”

    古寒月长髯一阵拂动,道:“老奴死罪,以为那还事小!”

    慕容继承目中寒芒一闪,道:“什么事大?”

    古寒月咬牙说道:“幼主亲手摧毁了自己的家声,败坏了先人的一世英名事大!”

    这说法!跟那白发魔女闵三姑的说法一样。

    慕容继承唇边泛起一丝怕人笑意:“这么说来,侄儿义父对侄儿不但没恩,反而是陷害侄儿了?”

    那怕人的笑意,看得古寒月一懔心头震动,连忙躬身:“老奴不敢,无如,幼主倘若执意杀八剑,那摧毁家声,败坏先人的一世英名,是在所必然!”

    慕容继承身形猛然一阵颤抖,唇边渗血,冷冷笑了笑,笑得好不怕人好不悲惨,道:“说不得那也只好如此”

    看来,他当真是不惜一切,要走极端了!

    古寒月脸色勃变,一阵寒意倏遍全身,退了一步,骇然说道:“生我者父母,养我者父母,这就是幼主用以报答生身父母的孝”

    慕容继承脸上陡现一片羞愧色,只可惜那羞愧色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太以短暂,消失的太快了!

    随即,他冷然而笑:“恩叔责侄儿不孝,那么侄儿要请问,侄儿义父对侄儿恩比天高,义比海深,他老人家教侄儿不孝”

    古寒月巨目威棱一闪,刚要张口。

    慕容继承冷冷一笑,接着又道:“家母她老人家会眼睁睁地看着侄儿亲手摧毁慕容一门,亲手败坏先父的一世英名,以这不孝来报答父母的生身之恩、养育之德而不闻不问么?”

    古寒月身形一阵剧震,哑口无词以对。

    那位主母,慕容夫人上官兰,当然不会让自己的亲生骨肉这么做,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败慕容家声,坏先人英名,成为千古罪人,可是为什么偏偏她当时不发一言,不置一词,丝毫未加阻拦。

    这是一个谜,-个疑团,而这个谜,这个疑团,目前是任何人无法解开,不能打破。

    主母当代巾帼奇女,她不会屈于威迫,那一缺老人乐全也不会那么傻地自露用心。

    主母智慧过人,她也不会看不穿这是一件绝大狠毒阴谋。

    细想起来,也不可能是服了什么蒙蔽灵智的药物,因为,凡服用蒙蔽灵智药物之人,目光涣散,黯谈无神,神情痴呆,行动迟缓,那瞒不过聪明的幼主。

    那么,难不成会是

    古寒月机伶一颤,一阵欲绝的愧疚,没敢再想下去。

    而适时,慕容继承却笑了,笑得更冷、更怕人“恩叔怎不答侄儿的话?”

    古寒月他能说些什么?有口难言是最大的痛苦,他须发颤动,咬咬满口钢牙,躬下了身:“禀幼主,老奴无话可说!”

    慕容继承道:“那是说,恩叔不再阻拦侄儿了?”

    古寒月毅然点头:“老奴不敢再行劝阻幼主!”

    慕容继承笑了,但那笑容浮现没多久,突然间却凝住了,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又浮上了玉面。

    那神色,似乎是阴沉,似乎是痛苦,又似乎是

    良久,良久,古寒月突然开了口,话说得是那么无力:“幼主,走吧!”

    慕容继承的神色,也已恢复正常,只是,一张玉面仍显得有点苍白,牵动了一下唇角道:“恩叔,哪儿去?”

    古寒月道:“回城里客栈去!”

    慕容继承没说话,也没动。

    古寒月抬眼深注,道:“怎么,幼主不打算回客栈了?”

    慕容继承摇了摇头:“侄儿没说不打算回客栈!”

    古寒月一怔说道:“那么幼主”

    慕容继承道:“侄儿想在这儿多站会儿!”

    古寒月长眉一皱,道:“幼主这是干什么?”

    慕容继承脸上一阵抽搐,紧接着是-丝苦笑:“没什么,侄儿想多清静一会儿。”

    古寒月眉锋皱得更深,道:“那么,老奴带路,幼主到雨花台坐坐如何?”

    慕春继承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侄儿遵命!”

    古寒月不再说话,转身先行。

    慕容继承跟在古寒月身后,默默地迈动了脚步,转瞬间,那一个魁伟、一个颀长的两条人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本站推荐:桃源俏婆娘他在云之南阴阳鬼术女神的上门豪婿(又名:女神的超级赘婿,主角:赵旭)夜的命名术超品小农民盗墓笔记 (全本)江南林若兰九阳绝神三寸人间

铁血冰心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墨坛文学只为原作者独孤红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独孤红并收藏铁血冰心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