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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高速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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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其实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经常会遇到这样的事,陆川夏早已经习惯着被他人拿来无端的评论,夸奖也好,讽刺也好,只是他以前一直没有想到,这些远离自己的口舌,居然也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甚至影响到了自己的生活。

    随着舆论的扩大,你越来越觉得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大家都喜欢津津乐道评论是非,而对于他的言论给予别人的伤害从来不去考虑。"完全不关我的事"或者"事情完全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之类的解释不仅无济于事,反而是雪上加霜的越描越黑,陆川夏感觉自己一脚踩进了沼泽,抬起一只脚只能使另外一只脚陷得更深,就是这样尴尬的境地,完全没有摆脱的可能。

    从来没有想到会遭遇这样的生活,陆川夏朝着夜晚寂寞飞过夜空的夜航飞机的一闪一闪的红色指示灯傻傻瓜地发呆。

    第二天一回到学校,老师立刻叫走了陆川夏。

    脸上是伪装的善意,知道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话,所以陆川夏也很无所谓地坐在了老师的对面。看着老师装腔作势地问东问西,寻找合适的时机开口,不仅微微地皱起了眉头。老师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递过来了一张笑脸,而嘴里的话却是冷得要命。

    "老师知道你是好学生,成绩好,人也聪明,可是的确有人反应说,安可可是因为怀孕了,才跳楼的,而你是安可可的男朋友"老师喝了口茶,饶有意味地看过来,"所以怎么讲也是逃脱不了干系的,学校也有学校的规矩,这个事呢,系里老师还在研究处理办法。不过,你放心,我会尽量保护你的。但是,最近一段时间,请你暂时休学吧。这对平息舆论有好处。"

    陆川夏平静地说:"要是我不怕呢?"

    "不是你怕不怕的问题。"老师的口气不像起初那么热情了,"是你们这样的学生在学校里待着影响也不好,传出去,上了个电视报纸的,咱们学校的脸面往哪里搁啊。况且,你也需要一段时间去处理那件棘手的事吧。"

    "可是老师,我能问问,你是听谁说的这些么?"陆川夏尽量让自己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坦荡一点,却觉得这样的问题问出来,多少有些不配坦荡的形象,于是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一件事要清楚它的来龙去脉,要它的证据确凿无疑,如果这些都不成立或者得不到充足的证明的话,那么请谨慎地说出来。"

    老师也立即做出回应:"关于那件事的来龙去脉,我想我就没有必要知道了吧。还是留着你自己好好回想回想吧。要是注意点,可能就不会东窗事发了。"老师站起来,拍了拍陆川夏的肩膀,"行,我一会还要开会,我就不送你了。有关处理的决定,一有消息我就会通知你。"

    从老师的办公室那出来,陆川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其实,这样的生活真的完全不是自己想要的啊,但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秋天的阳光没有夏天时来的直接、恶毒,打在眼皮上,晕出暖色调来,一片一片的白光打在远处教学楼的窗户上,在视界里形成了一个一个白色的漩涡,而这样的温暖,很快就要结束了吧。

    冬天就要来了吧。

    冬天到来的时候,会不会更寒冷呢?

    02

    请了三天假之后的崔春丽瘦成了皮包骨的样子。勉强起了床,却接到了校长的电话。意思是学校这边快顶不住了,三个班的学生没有她管,就乱得跟个炸了窝的军营一样,马上就镇压不住了,请崔老师赶紧回学校。加上一些无足轻重溢美之词。崔春丽有气无力地应着,终于挂断了电话,一个人寂寂地来到了客厅,接了杯热水之后,才发现家里除了自己一个人也没有,就跟是一个空荡荡的游泳池,连滴水也没有。

    就这么凄凉的感觉。

    总归是自己的孩子,出了这样的事,自己也有责任的吧。所以,前天晚上把陆川夏从家门里轰出去,自己做得是有些过火的吧。更何况,这也让陆振东还没面子,而安可可更是不领情,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家,到现在也没回来。一种孤立无缘或者说是众叛亲离的感觉涌上心头,崔春丽抬手拿手背擦了擦眼睛。

    外面白寥寥的天,横七竖八地拉着些电线,以及一眼望过去,灰黑色的连绵不绝的屋顶。心里堵得像是塞进去一团浸泡过水棉花,一口气都喘不过来。

    陆振东就是那时下班回家的,灰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崔春丽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校长叫我回学校上班,我班上的学生据说管不住了,我再不回去非出什么事不可。你在家自己做饭吧,也给孩子们准备点,万一他们俩回来呢。"说着,就麻利地穿好了衣服,走到门口又说,"他们俩电话还挂不通啊?"

    陆振东却转过身答非所问地说:"回来的路上我在快餐店要了瓶热豆浆,你带着路上喝,一天没吃东西了吧。"

    崔春丽觉得有巨大的河流在冲刷着自己的身体,它重新变得温暖而湿润。

    "谢谢你,老陆,谢谢你一直默默地关心我陪着我。"之类的话在心里一遍遍被提起,以及走出家门就掉下的泪水。

    呐,这些感激,老陆你都是知道的吧。

    来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让崔春丽很生气。一直跟自己对着干的隔壁快班的王海苹正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操着尖锐的爆破音教训学生呢。崔春丽一打上了三楼,就听到了,整个学校的上空似乎都在回荡着王海苹的愤怒的声音。

    "你这么不要脸是谁教的?你们班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的啊,教你跑到别班的教室里去看帅哥,你还有没有廉耻啊,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女生啊?"

    崔春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加紧了脚步赶过去。

    在王海苹面前垂着脑袋的人竟然是自己班级上的学生,而且还是学习委员,崔春丽之前一直绷着的脸垮下来。

    "王老师,她犯什么错误了?"

    "哦呀,我真是没脸说出口,你叫她自己说吧。这样的学生,说实话,就该叫学校开除了才是,要是这么小小年纪就跟学校里兴风作浪谈情说爱的,我们班好端端的北大苗子也得叫她给毁了啊,再说,要整出个不良少女怀孕之类的事来,咱这当老师的,一张老脸可往哪里摆啊?啧啧。"崔春丽听出了对方话里的含沙射影。

    "学生还小,犯了错误还是我的学生,也轮不到王老师来教训。"本想深沉镇定一点,没想到一张口还是带出了气话,"怕丢脸的话,王老师就不要越俎代庖了吧。"

    "你以为我乐意啊?要不是你们班这女生勾引我们班男生"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

    "难听怎么了?"王海苹下半身不动,上半身却朝崔春丽倾过来,特别是那一张脸,快要贴过来了,崔春丽一度有扯住她的头发甩她俩耳光的冲动,"崔老师,你也是什么都见过的人,难听的话不算什么吧,比起做出难看事的人来说,说几句难听话又有什么呢?这就受不住了?那我还真想知道你这几天是怎么顶过来的。"

    "你什么意思?"崔春丽一张脸彻底地垮下来。

    "难道要我直说嘛?"王海苹撩了撩头发,用力地一甩,然后脸上浮起了诡异的笑容,"恐怕只有你一个人还不知道吧,你女儿怀孕了,我们家小孩回家来跟我说,我还不相信呢,后来有同事说看见你们家安可可去医院看妇产科大夫,哦呀,你家女儿还真是前卫哦!"

    全部的血液在一瞬间倒涌向头部。

    脚下的世界像是被翻转到了头顶,身边聚拢的那些人,以及脑子里克制冲动的想法,全部在瞬间彻底清空,崔春丽控制不住地朝王海苹扑过,嘴里是肮脏的咒骂。

    "妈逼的,你想咋地?"

    03

    陆川夏他们学校论坛里最热的帖子。

    "大二女生因怀孕不堪重负跳楼自杀"后面还用挑红的字醒目地写着"绝对真实、独家内幕"的字样。之前也不是没有耳闻,同班的女生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就在耳边说起这个事来,后来突然话锋一转,大声叫着"对呀,艾杨,你是认识那个叫陆川夏的男生的吧。据说孩子的爸爸就是他呢!"

    艾杨抱着书本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白寥寥的天,朝身边的女生说:"你上次借我的笔记如果用完了,晚上还给我好么?"

    其实,艾杨本来只是打算下载一个电影,可是无意之中看到那个高高被顶在坛子上面的帖子,就忍不住点了开来,近千条的留言可以看出这个帖子的火暴程度,而更是由开始的简单的文字介绍转换成图片报道,关于陆川夏和安可可的图片,像是漫天飞舞的树叶一样散布在学校互联网的每个区域,亲吻的,拉手的,讲悄悄话的,吵架的,发脾气的,流眼泪的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拍下来的,而最最重要的是,艾杨看到了张,在安可可跳楼时,陆川夏抱她的那一张。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中了。

    如果说之前自己是一块坚固的石头的话,那么,这一刻,犹如漫长的万年,刀一样的风切过身体,在瞬间,化为齑粉。艾杨甚至听见了身体里破碎的声音。呐,这么看来,那些传闻并非是谣言呢。

    陆川夏,呐,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啊!

    艾杨觉得眼睛湿湿的,一片阴影从身后移了过来,艾杨扭过头去,看见了有人递过来纸巾,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看见了陆川夏又温暖又悲伤的一张脸。

    男生牵动嘴角,好看地笑了笑。从裤兜里掏出手,指着电脑屏幕。

    "他们说的那些,你相信么?"

    04

    就是这样的天气。

    铅灰色的云一团缠着一团盘踞在离头顶不远的天空里,大约再过一两个小时,就是要下雨的吧。心里压抑得讲不出话,却又要面对当事人那样的询问。明明不关自己的事,怀孕的又不是自己,或者说陆川夏又不是自己的男朋友。

    那,为什么,还会难受呢?

    难受得想扑进一个人的怀抱里大声哭出来。

    男生好看的眉眼在泪水里终于模糊起来——

    "他们说的那些,你相信么?"——

    "我不相信"其实这是藏在艾杨心里没有说出来的话,"如果真不是你的话,那又怎么会有那些传言呢。"——

    请你告诉我,为什么呢?

    05

    其实也是非常偶然的巧合。

    李昂跟他们的老大黑三约在了一家冷饮店见面。那时候,他还只是玩玩摇头丸,所以,对黑三捣鼓的那些神秘兮兮的东西充满了小男孩式的好奇和疑问,整天跟条狗似的跟在黑三后面点头哈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双手递给黑三后,又麻利地伸手去够打火机,却摸了个空,不知什么时候打火机掉出口袋里,无奈,只能转头朝站在一边的服务生大叫:

    "喂,借我个火!"

    然后一个穿粉色有些卡哇依风格衣裳的女生走了过来,一脸笑容地举着价格表积极主动地问:"请问两位先生需要点什么?"

    "我需要打火机!"没等李昂朝她发脾气,对面的黑三饶有意味地笑起来:"哈哈,请问小姐,我需要你,可以么?"

    时间像是被谁抽掉了一拍。

    场景瞬间发生置换。

    女服务生虽然站在那一动没动,脸却飞快地红起来,笑容像是傍晚的光线,渐渐消失。李昂也突然明白了黑三的歹意,这才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秀气安静的女生来。

    却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于是伸手抓了抓后脑勺,努力地回想:"喂——我们俩是不是跟哪见过啊?"

    黑三眼睛瞪大:"我靠,你们俩还有一腿呐!"

    这一次,女生终于忍不住把价格表一扔,捂着脸转身跑掉了。身后是黑三的大笑以及李昂"喂,给我找个火啊"的哀诉。

    黑三把玩着李昂递过去的香烟,放在鼻孔前眯起眼睛细细地闻过了一遍,然后狠狠地抽了一大口气,低低地说了句:"这样的妞,挨枪子也值得上一次啊!"

    李昂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他不敢说的是,这样又好看又安静的女生,要是让黑三这样熊一样的人给上了,那就只有一个词能形容,暴殄天物!

    所谓的一件钟情,所谓的好感就像是粉红色的气球涨满了空气,这么一路朝着宽阔明亮的天空飞去。你仰头朝天看去,蔚蓝色的苍穹为背景,它载着你的欢喜朝云端飞去,很美丽是吧?可是,人们忽略了欢喜的结果。

    最终,它会在上升到一定高度时,自动爆破,粉身碎骨。

    就是这样的欢喜,有时候不动声色,却是要夺人性命。

    那天晚上安可可来电话跟自己说一个半月没来月经了。李昂才突然想起来之前跟着安可可去修理过一个女孩,于是张嘴就问:"上次你带我去搞的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来着?"

    "咋了?"安可可气愤地说,"你妈逼地别转移话题好不好?"

    "你急个屁,没来月经还能死啊!"李昂把手里的三节棍摔得噼啪作响,"那女孩叫啥来?"

    "艾杨。"安可可老实地说。

    "哦,我困了,想睡了哈。"

    "李昂你妈"安可可的话只传过来一半,李昂已经啪的一声合上手机,身体往后一仰,两手交叉放在脑后,傻傻地盯着天花板。

    想了一会儿,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娃娃,迅速穿好了衣服,推门而出,朝下午去过的冷饮店一路狂奔。

    额头上挂满了汗水,一张嘴全是大口大口地喘息,左手搭在门框上,右手捂着剧烈跳动的胸口,一双眼睛充满了闪着明亮的光芒:"艾杨还在不?"

    "她哦,早下班了呢。"一边拖地一边抬起头来的男服务生。

    果真是她呢!

    "一个男孩来接她走的。"男服务生不怀好意地补充着。

    李昂这只涨满希望的气球被狠狠地扎进了一枚图钉。

    于是,啪的一声爆掉了。

    李昂丧气地转身,白着脸朝回走去。

    关于接走艾杨的男孩终于在这一刻浮出水面。

    从图书馆并肩走出来的一对男女。两张印象再刻骨铭心不过的面容,男生假惺惺的温和欠踹的表情以及裹在一尘不染的白色外套里好看的女生。李昂的心紧紧地一抽,有一瞬间,有喘不过气的感觉来。

    为什么会这样?

    说嫉妒也好,说仇恨也好,说不甘也好,说酸楚也好,那种很多情绪混杂在一起后的难受从心底冒着泡似的往上翻涌。站在图书馆对面的网球场前的李昂,目不转睛地看着陆川夏和艾杨有说有笑地朝远处走去,内心里刮过一场龙卷风。

    他面无表情地抄了条近路,斜着穿过了几个球场。

    然后摆好了姿势站在马路中央。

    等着拐个弯后抬头就会看见自己的那两个人的到来。

    微微的惊讶的表情同时流露在两个人的脸上,在看到站在对面的李昂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像是镜子一样,陆川夏的脸上辉映着艾杨的小小的不安。陆川夏拉起艾杨的手,想从旁边绕过去。

    李昂却跟个螃蟹似的也移了过来。

    朝空中喷了一口烟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咋地,不认识小爷我了啊?"

    陆川夏伸手格在艾杨和李昂中间:"请你不要打扰她,有什么事你跟我来。"

    "我跟你来什么劲啊!"李昂一把打开陆川夏伸开的手,"艾杨,不认识我了啊?那天,在冷饮店,我后来还找你去了呢。"顿了下,整理好情绪,终于直奔主题,"那,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呀?"

    就在陆川夏下巴要掉下来的瞬间,艾杨晃了晃头轻轻地说:"不好呀。"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啊!"艾杨看向陆川夏,狡黠地眨了几下眼,"这是我的男朋友啊!"两只手紧紧地抱紧了陆川夏的胳膊,"你还是去找别的女孩吧。"

    "你们俩还真在一起的呀?"

    "什么真的假的啊。"艾杨朝李昂挥了挥手说,"你不要挡着我的道,我也不认识你,请你走开!"

    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匕首,朝李昂的心脏扎去。

    活生生的疼。

    看着远去的他们,李昂掏出手机,拨通了安可可的电话。

    06

    从医院妇科门诊出来的安可可,看上去有点疲倦。

    城市里真不知道什么时候集聚了这么多人,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跑到一起来了,安可可想找一个没人的地都找不到,所以,那些试图源源不断流出来的眼泪,也只能在拧紧的龙头前望洋兴叹。

    想到刚才那些医生看向自己时鄙夷的神情就胸口发闷。

    继而想到了始作俑者李昂,安可可忍不住摘下挂在肩上的大大的背包,把手机翻出来。李昂的电话就是那时打进来的。

    立即按下接听键。

    "哈,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接我电话?"

    "李昂,我正他妈的找你呢。"

    "找我干啥?"

    "你妈逼的,是你给我妈挂电话说我的事了不?"安可可完全不理睬周围那些人看向自己时复杂的目光,"我跟你说,你要再敢扰乱我的生活,我豁出这条命也跟你没完。"

    "喝喝喝!你还来劲了你!"李昂掐了烟,换了个听上去就是套近乎的声音,"我挂这个电话可是为了你好哦,我告诉你一情报,陆川夏可跟艾杨那丫头好上了,你当初不是还为这个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嘛,人家现在生米可就要煮成熟饭了啊,你咋地了?不在乎了?还是"

    "我在乎不在乎关你屁事啊!"安可可吼着。

    "不关我的屁事,可关我的情事啊!"李昂嬉皮笑脸的声音让安可可想伸手上去挠一把,"可可,要是你不在乎陆川夏,咱们俩可以继续处啊,要是你在乎的话,我也不枉咱俩过去一场,叫你当王八了还蒙在蛊里,你得去跟陆川夏那王八操的算账。我核计,就我这一条线索,是不是也值三千块钱哈。所以"

    "放你妈的狗屁!"安可可的声音终于带出了哭腔,"我连做流产的钱都没有,上他妈哪给你整三千块钱?"

    李昂的声音也冷下来:"我实话跟你说吧,安可可,我就是想要你帮我筹钱,我染上那个了,没那东西,我活不下去,要是你真敢逼我,你别怪我把你的事全都捅出去!"

    "别"安可可站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哭成了一个泪人,曾有的骄横跋扈一去不返,扯着嗓子大声地喊,"李昂,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你别说还不行嘛,不就三千块么,我卖血都卖给你!"

    "那你现在来我这!"

    挂断电话后,安可可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信人是陆川夏——

    "你电话怎么一直占线?我有急事找你!看到我短信后,立刻给我回电。"

    07

    甩掉李昂之后,陆川夏一脸惊奇地看着艾杨。像是打量着某种来自其他星球的怪物。艾杨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下了头,并且问陆川夏:"我脸上有朵花啊?"

    "真是没想到,你说话也这么圆滑了哈。倒是这一点上,有些像可可呢。"

    艾杨于是接过话题:"那她最近还好吧。"

    "老样子,除了闹就是闹,我也搞不清她闹个什么劲。"陆川夏故作潇洒地说着,"我觉得可可身上有着无穷无尽的精力用来折腾,要是哪一天她忽然安静了,不折腾了,可能我会觉得又伤心又不安的吧。"看着艾杨脸上那种发光的表情渐渐消失,转瞬成为一团灰色,陆川夏把关于安可可的话题定在那,突然反问:"那,你哥哥的事,有着落了没有呢?"

    "还没呢。"艾杨失望地说,"我去了原来寄养他那家人给留的地址,那现在是一工地,过去据说也是一个厂子,不住人的,可能是当初人家就不想我们再来人亲,所以故意留了个假地址,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呢。"

    "别着急,会找到的。"陆川夏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吧,我也帮你找找吧。"

    艾杨的苦笑挂在嘴角:"这阵子,你还是多照顾下安可可吧。"

    "嗯。"

    "怎么说,她的事跟你也脱不了干系的。"弦外之音让陆川夏浑身不自在,"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她总归是你妹妹的吧。所以"

    "行了,别说了!"

    陆振东的电话就是那时挂进来的。

    操着爆破音的陆振东吓了自己一跳:"小夏,快到医院来,你妈她昏过去了!"

    08

    陆川夏赶到医院的时候,崔春丽已经从昏迷中被抢救过来,但还是处于高度监护状态,身体被接上了各种各样的仪器。一旁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着崔春丽的心电频率。

    隔着玻璃,陆川夏看见了病床上的崔春丽,一张脸白得像雪,似乎让风一吹就会破掉。

    陆振东站在床前,松着肩,整个人从背面看过去,就像是一座即将坍方的山。

    推开门后,陆振东叫了声:"爸"

    陆振东在嘴角竖起一根手指:"嘘——"然后补充着说,"小点声,医生说了,你妈她怕闹,得安静点。"

    "怎么搞的,这是?"

    "还不是那个王海苹!"陆振东朝走廊上的女人努努嘴,"她没事跟你妈斗嘴,把你妈心脏病给气犯了。"

    "好好的,斗什么嘴。"陆川夏想起刚才走廊上那个叫王海苹的女人看向自己时别有意味的目光,禁不住地胡乱猜想起来。不会又是关于自己和安可可的那些蜚语流言吧。

    "就是因为你和可可的事,在他们学校,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了,你妈觉得没有脸面见人,这一着急一上火,再加上跟王海苹这么一吵,就"

    就是那时,安可可给陆川夏回复了一条短信。

    "我也有急事,不要再来烦我。"

    陆川夏生气的脸在一片肃白的医院里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他拨通了安可可的电话,举在耳边,可是没响三下,就被对方给挂断了。

    "她这人咋能这样!"

    陆振东探过头来问:"你是给可可挂电话吧?"

    "嗯。"陆川夏皱着眉,"她不接我电话。真是懒得再理她了。"

    话是这么说,可还是翻到了短信息,选择直接回复:"妈生病住进医院了,你回来看看吧。"

    很快,安可可的信息就回过来:"你先帮我看看吧,等我明天回去就看!"

    再拨过去,对方已经关掉了手机。

    还是忍不住回了这样一条短信——

    "安可可,你简直不是人!"

    陆川夏的胸腔像是被注满了随时可能爆炸的氢气,那种愤怒,完全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两只手狠狠攥住,牙齿被咬得格格作响,要不是身处这样的环境,估计他早就要爆发了,哪怕随便朝什么东西墙壁啊树干啊石头啊擂上几计老拳,破皮也好流血也罢,总归是可以发泄发泄,可是他不能,他定定地站在崔春丽的病床前,两只眼睛红得像是要冒出火来。

    之前一直处于轻度睡眠中的崔春丽努力地睁开了眼。

    把头扭过来,几根乱发粘在脸颊上,痒得有些不舒服。

    却没有力气伸出手去,于是想到叫一旁的老陆帮忙,却看到了傻傻地跟那站着的陆川夏。就是这样,很容易就到达了那个爆发的临界点。崔春丽用力地盯着陆川夏,那道目光冷得像是一把涂了剧毒的匕首。其实,陆川夏也看到了崔春丽眼里的厌恶、嫌弃甚至仇恨,从小读书就在崔春丽的班级里,他太熟悉她了,她喜欢一个人的和厌恶一个人的目光决然不会相同,其中差距了多少,陆川夏拿捏得分明,自己也曾经是崔春丽最疼的学生,可如今到了这份田地且不说,光她看向自己这恶毒的目光,就足够后背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了。

    "出去!"果真是这样的态度呢,崔春丽言简意赅表达了她的愤怒。

    "妈——"小孩子撒娇式的讨巧,陆川夏知道崔春丽吃这一套。

    可这一次却不管用。

    "别叫我妈,我可没脸给你当妈。"崔春丽并没有别过脸,而是目光直接打在陆川夏的脸上,"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老陆在一边看不下去了,就在中间说起了好话:"小夏快别惹你妈生气。"然后坐下来拉过崔春丽的手,捂在手心里,温和地说,"大夫说你情绪不能激动,你跟孩子认真什么呀,别生气了啊。可可有点事,估计一会儿就能过来呢。"

    不提安可可就罢了,这一提,崔春丽立刻结结实实涨红了一张脸。

    "别他妈的跟我提那贱丫头!就当我生养的全是畜生行不?"

    陆川夏听出了崔春丽指桑骂槐的味道。她嘴上骂的是安可可,实际上是讲给自己听呢。就是这样,才叫陆川夏更难受,像是一把匕首插在胸口,然后无情地来回旋转着。

    呐,并不是所有的疼都能由别人来承担。

    就像是现在,陆川夏无法体察到崔春丽的疼痛。

    而崔春丽在释放着她的愤怒的同时,也没办法知道陆川夏的难过。

    他低下头,眼泪终于忍不住地掉下来。

    "妈,你别这样说啊!"

    "那你要我怎么说,你要我说,陆川夏,我真是要好好谢谢你呢,这么多年我大米白面好吃好穿供养你,教育你,让你读书成人,现在轮到你报答我了,你报答得还真是不错呢,你搞大了我崔春丽亲生女儿的肚子,你这样的儿子我怎么敢认呢!我认你,那不等于认了一个白眼狼嘛!"

    陆振东腾地站起来:"越说越离谱越说越不像话了。"

    "我不像话?我不像话,他陆川夏能有胳膊有腿地长这么大,你让他自己说,这么多年我待他如何?到头来,他就这么对我啊,他的良心就狗吃了啊。我跟你说,陆振东,今天我就要跟这,跟陆川夏断绝母子关系,从此以后,他休想再进我家的门!"

    "你这说的都是哪跟哪啊?"

    陆振东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身想出病房,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陆川夏突然破掉的高声:"爸,妈她又昏过去了。"

    从门口跑进来的医生看了下一边的仪器,又翻了翻崔春丽的眼皮,斩钉截铁地下着决定:"快送急救室!"

    09

    一口气爬了五层楼。

    安可可气喘吁吁地站在李昂租住的房门外,举起手叩了半天门,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得不掏出手机想问李昂究竟在不在家,开机之后就收到了让安可可气得快要炸掉的一条短信——

    "安可可,你简直不是人!"

    而这条短信的主人,居然是陆川夏。

    迅速做出回应,把光标移动到写信息的位置上,刷刷刷地写着:"陆川夏,你让我太伤心了。"写完又觉得不妥,怎么看怎么恶心,不符合安可可的一贯作风。可除了"心如刀绞"之类的词之外,还能用什么来形容眼下自己的心情呢。

    安可可抬起手背擦了擦脸,然后索性不去理陆川夏,拨电话给李昂。

    "我说你不是耍我呢吧?"

    "啥?"李昂在一片哗啦哗啦的声音里跳出来,"你到哪了?"

    "我就在你家门口啊。"

    "我出来跟兄弟喝酒。要不,你也过来。"

    "我不去!"安可可生气地说,"你再这么耍我,我可没地给你弄钱去,我妈现在还跟医院里生死未卜呢,我得回去看我妈。"

    "安可可,你要敢不听我的——"李昂一定是在其他人面子耍起了面子上的功夫,安可可知道他这一套,"我就"

    "行行行,我在你家这等你还不行嘛!"安可可怕喝了酒的李昂冒出什么不三不四的话来,索性态度软了下来。

    晚上九点左右,李昂酒气冲天地出现在安可可的门口。

    从窗户望出去,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啤酒广场,尽管已经是深秋了,在里面吃吃喝喝的人还是不少,划拳吃酒,点点星光洒在更远处的夜色里。

    一闪一闪地闪耀着孤独的色泽。

    奇怪的是,李昂的怀里抱着个又破又旧的胶皮娃娃,是安可可很多年前,大约五六岁时曾经玩过的那种娃娃,现在的孩子早就不稀罕这种玩具了,李昂却跟拣了宝贝似的紧紧地拢在怀里。

    安可可哈欠连天地捏紧了鼻子:"哦呀,你打哪个垃圾堆里拣来的这娃娃,是人家不要的垃圾吧,你还拣来抱在怀里,简直臭死了。"

    李昂一改以往的暴躁,神情里有发光的温和:"你知道个屁啊,我妹最喜欢这个娃娃了。"

    "你妹?"安可可完全摸不着头脑了,"你还有个妹?我咋从来没听说过。"

    "你没听过的事还多着呐!"李昂掏出钥匙插进门孔,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来问,"钱带来没有呀?"

    "我只有两千块钱了。我就这么多了。"安可可眨着忽闪忽闪的眼睛,"你也不要逼我太甚,李昂,你不是真吸上毒了吧。要是那样的话,别说我现在还一个穷学生,就我一个身价百万的富婆子,我也供养不起你呢。"

    李昂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乱花钱的,我还得攒钱帮你去做流产呢。"

    "愧你还能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来。"

    那天晚上,安可可睡在了李昂那。

    因为喝多了酒,李昂的话比往常多了不少。关了灯之后,两个人平躺在床上,什么也没做,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话。黑暗中,那些被摆放在房间角落里所有东西的轮廓都渐渐凸现出来,在视网膜上形成一团簇拥着一团的黑暗。李昂往上挪了挪身体,探手够过放在桌上的打火机,啪的一声打开,一簇火苗跳起来。

    光亮照耀在他瘦削的脸上,连同他说话的声音,都像是带上了光芒。

    "每个人都有很多故事,包括我也是呢,这些你都是不知道的吧。其实,我从小是在农村长大,我是一个弃婴,可能我是私生子吧,也可能是我的亲生父母他们很穷,没钱给我治病,因为我一生下来就有各种各样的病,要命的是还是个裂唇,原来读幼儿园的时候,你哥陆川夏没少笑话我,我那时就想着有朝一日我非杀了他不可。话扯远了,我后来被一个铁道工人捡了收养,后来他又拣了一女孩收养,那就我妹子,爸爸给她起名叫洋洋,因为也不知道姓什么,就都随爸爸姓了陈。后来,也因为没钱治病,爸爸把我送到了城里,也就跟妹妹失去了联系。也是因为这个变故,我才了现在这个样子。后来我回乡下去找过他们,可是爸爸已经死了,而妹妹也早被他送给别人寄养,我再也没办法找到妹妹了。"

    安可可的眼角有点湿润。

    其实,每个人都有一段温情的往事呢。

    在李昂讲到跟爸爸靠捡破烂为生的日子里,在垃圾堆里拣到一个胶皮娃娃送给妹妹洋洋作为礼物时,她真的觉得李昂怀里抱着的那个娃娃浑身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它再也不臭了,它价值连城,多少钱也换不来呢。

    李昂那么认真地问着安可可:"你说洋洋她不会把我送她的娃娃扔掉的吧。她跟我说,她会一直带在身边的,她说,要是有一天我们失散了,它就是我们相互认识的信物。"甚至在睡梦中,李昂还是喃喃自语,"洋洋,我送你的胶皮娃娃,你还是带在身边的吧。"

    李昂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夹在手指间的香烟还在燃烧。

    一只手护住胸口前的胶皮娃娃。

    像是在梦中,李昂见到了妹妹,他呵呵地笑出声来。然后翻个身搂住了安可可,嘴巴贴在安可可的耳朵上吹着热气:"妹妹呀,我终于见到你了呢。"

    翻涌的情绪差点失控。

    安可可觉得自己一脚踏入了陌生的世界。她突然想立即回家去,回到陆川夏的怀抱里,那是一种什么力量的牵引,使得安可可突然意识到,自己走得已经离陆川夏越来越远,远的好像再也不能回到他的世界里去了。

    从而搁浅在这一片无人问津的海滩上。

    一直到死。

    她突然害怕起来,害怕自己有朝一日像眼前的李昂这样,只能在梦里面见到自己最亲近的人,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陆川夏了。于是,生拉硬拽又掐又踢地搂着自己呼呼大睡的李昂给折腾醒了。李昂顺手推了一把安可可,生气地说:"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神经?"

    安可可嘴巴一点不吃硬:"我发神经?我看才是发神经,你抱着我妹妹来妹妹去的叫个不停,谁是你妹妹啊,不要脸,我看你是想妹妹想疯了吧。"

    黑暗中,安可可没有看到李昂飞快地红起来,半晌也没有说话,李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觉得那种肝肠寸断的疼痛一点一点浮上来,欠身够过放在一旁桌上的打火机。

    黑暗里,只有一点猩红。

    安可可盯着它,突然捅了捅李昂的胳膊,李昂转过头,看见黑暗里的安可可,一双眼睛闪着光。

    "什么?"

    "你记得一件事不?"安可可的声音像是突然变了,变得很镇定,不是淡定,是镇定,但镇定之下那种胆怯的气息还是被带了出来,"三年前,就我读高三那年的平安夜,你约我出来去看烟火"

    像是黑暗中搭错了弦音。

    李昂听到了抽丝一般的声音,他狠狠地吸了口烟:"好久的事了,记不大清楚了。"

    "那天你电话约我出来,可是你并没去。"

    "是么?"

    "就是那天"安可可顿了一下,像是等待李昂在这个时候说点什么,空气里一片死寂的安静,"我被强暴了。"

    十七岁那年,刚刚接受了母亲崔春丽跟陆川夏的父亲陆振国结婚的安可可,还没等缓过神来,就被人给强暴了。

    像是涌起的潮水,把温暖的光线和声音一并吞噬,卷向了遥远而未知的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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