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黑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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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期待的国庆假期和古尔邦节终于到来了。
古尔邦节这天，热和木早早起床，他先进行了沐浴全身的大净。然后穿上妻子给他准备的新衣服，带上新花帽，一身盛装到清真寺参加聚礼做乃马孜（祈祷）。
参加完聚礼，他回到家里，暂时脱下新衣服，换了身旧衣服。他在院子里默默地诵念“太斯米”（穆斯林宰杀牲畜前必须举行的仪式）后，他宰杀了一只大肥羊。
他迅速地将羊肉分割好，一部分让妻子煮在了锅里，还有一部分留作炒菜用，剩下的全部冻到了冰箱里，以后慢慢享用。
祖慕热蒂一个多礼拜前就忙上了。她把家里的门窗擦了又擦，里里外外都洗了一遍。看着被自己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家，带着刚清洗过还留着洗涤剂清香味的被辱、床单和窗帘、还有清洗过后颜色更加鲜亮的挂毯，祖慕热蒂虽然有点腰酸背痛，但她还是很有成就感。
她把羊肉煮进锅里以后。她也换上了新衣服。然后为自己和丈夫倒上两杯茶，坐下来休息。
夫妻俩品着浓香的茶，看着自己温馨的家，心里充满了幸福。今天不仅是古尔邦节，更重要是他们的儿子艾山江要带上他的女朋友来拜见他们。未来的公婆迎接准媳妇上门，心里自然是激动的。
程东东今天特意戴上了阿帕送给他的漂亮的花帽，潇洒地开车去接刘艾娃。路上的行人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哎，这个汉族小伙子怎么戴着维族的小花帽？是要去表演文艺节目吗？
有些人也在想说不定人家还真是维族小伙呢，因为在这座城市里汉族长得像维族，维族长得像汉族的人也很多。仅凭外貌来判断有时会弄错的。
看着很多人注视自己，程东东心里美着呢。他想那些人一定认为自己戴上花帽的样子很帅气吧。他将后视镜对准自己，不时地对着镜子臭美一下，觉着自己戴上小花帽确实很漂亮呢。
接上刘艾娃后，他开着车直奔热和木达达家。
程东东和刘艾娃一进家门，就闻到香喷喷的煮羊肉味，让人不由地直想咽口水。幸福的气息扑面而来。
程东东先将带来的瓜果放进厨房，然后又将带来的另外两样礼物交给达达和阿帕。
“达达这个是给您买的保健品，您吃一下看效果怎么样。”
程东东将两大盒保健品放在热和木手上。
“谢谢，谢谢儿子。”
热和木笑盈盈说，他接过礼物将它们放在茶柜里。
“阿帕，这是电子血压计。用这个量血压可方便了，等会让阿娜尔古丽教您怎么用。”
程东东又将带来的电子血压计拿给祖慕热蒂。
“噢，它就是会量血压的机器医生吗？”
祖慕热蒂接过电子血压计好奇地看着。
“对，它就是机器医生，今后它就会给您量血压，您不用再到医院去排队等医生了。”
程东东高兴地对他的阿帕说。
“感谢真主，真方便，太好了！”
祖幕热蒂开心地笑着。
“阿妈，这是我给您买的羊绒披肩，您快披上，看看漂不漂亮？”
刘艾娃急地将她买的羊绒披肩展开，披在祖慕热蒂身上。
祖慕热蒂迅速走到镜子前，她看到自己披上这件披肩漂亮的样子惊叹道：
“感谢真主！真是太漂亮得很了！这是我吗？”
她高兴地像个孩子，然后又左照，右照看个没够。
“谢谢您我的阿娜尔古丽，披上它，我一下子变得这么漂亮，我真是太漂亮了！”
看着妻子臭美的样子，热和木咧着嘴笑了。
“老婆子，再别美了，您以为您是新娘子吗？”
热和木跟妻子开玩笑。
祖慕热蒂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外江。”
她羞涩地笑着摇摇头。然后仔细地将披肩取下来，仔细地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衣柜里。
“老头子，我嫁给您的时候都没有给我买过这么漂亮的披肩。”
祖慕热蒂埋怨丈夫说。
“那时候哪有这么漂亮的披肩，想给您买，哪个地方买去呢？”
热和木为自己辩解道。
“现在阿娜尔古丽给我买了，我太喜欢得很了。”
祖慕热蒂兴奋地说。
祖慕热蒂让两个孩子先去净手。她自己欢快地进厨房，将羊肉和胡罗卜装在一个大盘子里，然后在上面撒上盐水，再将切成圈状的皮芽子均匀地摊在羊肉上。
当羊肉和皮芽子的辣香味合成在一起的时候，一股让人无法抵挡的香气，再一次漫卷了整个房间。
“老头子，孩子们，快来吃肉了。”
祖慕热蒂将装得满当当的一大盘子肉端上了餐桌，招呼着说。
“来了。”
热和木和程东东不约而同地齐声应道。刘艾娃甜甜的一笑。他们来到桌前。
祖慕热蒂挑了两块她认为最好的肉分别给了刘艾娃和程东东。又挑了一块给自己的丈夫。
热和木看见妻子给自己的肉上没有肥肉就嚷嚷着要块肥的。
“达达，就这块好，您不能吃得太肥了。”
“有点肥的才香嘛。”
“香是香，可太肥了，吃了以后，对身体不好。”
程东东对热和木劝阻说。
“好吧，就吃这块。”
热和木同意了。他拿起肉咬了一大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孩子们快吃，老婆子快吃，真是太香了。”
热和木快活地招呼着大家。
四个人其乐融融地开始大块朵颐，都吃得很豪放。程东东自然不用说了，就连讲究吃相，文雅的刘艾娃也被这鲜美的羊肉给香得顾不上说话，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祖慕热蒂看着两个孩子吃得那么香，她开心地笑了。她一向对自己煮肉的掌控技术很自信，这下就更能说明问题了。
“哎，我亲爱的老婆子，有没有喝的呀？光吃肉噎得很。”
热和木一边向下捋着自己的胃一边说。
“外江，您吃慢点就不噎了。”
热和木责怪丈夫说。
“您这个老婆子，我吃得不快呀。”
热和木一边咽下一大口肉，一边说。
“还不快，我们还在嘴里嚼着呢，您嘛，肉已经到这里了。”
祖慕热蒂指着自己的胃说。
“您还不是想说您煮得肉，香得很，香得很。”
热和木学着妻子说话的神态说。
“等一下，我烧了香香的奶茶。等一会给你们拿，先吃肉。吃完肉，再喝奶茶，舒服得很，舒服得很。”
祖慕热蒂晃着脖子说。
“哎，老婆子，要不然先给我端一碗热热的羊肉汤我喝一下。”
祖慕热蒂刚要起身，被程东东给拽住了。
“达达，听我爸爸说您上次大脚指头都肿了，有点痛风的症状。”
“就是，就是，上次他脚肿得历害，我太害怕了。到医院一化验，说他那个嘛，就是什么东西高了。”
祖慕热蒂一时想不起那个词叫什么了。
“老婆子，就是尿酸高。”
“达达，那就是您吃的食物里嘌呤太多了，这个羊肉汤，虽然喝起来味道美得很，但里面有很多的嘌呤，您喝下以后，您身体里的尿酸就高了。”
程东东对他的对羊肉汤爱好者热和木达达解释说。
“外江，今后这么好喝的羊肉汤不能喝了吗？”
热和木不无遗憾地问。
“对，啤酒也不能喝。”
“老头子，您就听艾山江说的吧，要不然您病了，我咋办呢？”
祖慕热蒂忧虑地说。
“达达，我这次特意为您打印了一份痛风患者的食谱单，等会我给您仔细汇报一下。阿帕，您以后就按这个单子做饭。我达达的痛风就能控制住，以后的麻搭就没有了。”
程东东边说，边将那份单子从口袋里拿出来。
“这样就太好了。”
祖慕热蒂放心地说。
程东东看热和木的盘子空了，就给他的盘子里挑了一块瘦肉，放了两块胡罗卜，夹了许多的皮芽子。
热和木看见自己盘子里只有一块肉，假装撅着嘴说：
“这么一点点肉，太少了。”
大家全都被他逗乐了。程东东又挑了一块稍微大一点的瘦肉放进他的盘子。热和木立刻喜笑颜开。
“谢谢，儿子。”
“我去给你们端奶茶。”
祖慕热蒂端来了奶茶，还有香喷喷、酥脆的馕。刘艾娃帮忙给每个人都倒了一大碗。吃了肉再喝奶茶，真是又解腻又解渴。
吃得差不多了，程东东看见了挂在墙上的热瓦普。
“达达，唱首歌吧，我最爱听您唱的《黑眼睛》了。”
程东东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热和木说。
“好，今天过节，我高兴，好长时间没有弹热瓦普唱歌了。”
吃过肉，又喝了奶茶的热和木兴高采烈地说。
程东东从墙上取下热瓦普，虽然热和木说他好长时间没弹琴了，但程东东发现这个热瓦普一尘不染，说明每天都被精心地擦试过。他将热瓦普双手递给热和木。
热和木接过琴，他端起碗又喝了一口奶茶，然后定下心来找感觉。
大家都屏神静气地等着民间艺术家热和木开唱。
热和木开始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开始从他的指间飘扬开来。
“你那美丽的黑眼睛/黑眼睛/
迷住了我的心/我的心/
迷住了我的心/
多少人把你迷恋/
把你迷恋/
我要为你献出生命/
黑眼睛/
我把爱情的花儿恋上/
恋上你的心/
我的黑眼睛……”
当热和木唱第一句时，他那充满磁性略带沙哑的嗓音，就把刘艾娃镇住了。
“好听！”
她小声地脱口而出。
热和木的歌声有一些忧郁，非常有感染力，让人听了以后很容易产生共呜。他在唱歌时还不时地看着自己的妻子，眼睛里流露出温情，还有歉疚的目光。
听着这百听不厌的歌曲，祖慕热蒂开始擦眼泪了。丈夫无数次的为她唱过这首歌，每次听，她都很感动。因为这是他们初恋时，丈夫唱给她的歌。
这首歌伴随他们走过了二十多个春秋，虽然时光流逝了二十多年，但祖慕热蒂听这首歌的感受就如同她第一次听热和木唱一样，暖流涌遍她的全身。
刘艾娃的眼睛也开始湿润了，她一看见别人流泪她也会流。同时她的确也被这首歌的旋律、演唱者的真情和这对恩爱了数十年的平凡夫妻所感动。虽然她听不懂维语歌词，但这首歌的意思她是知道的。这首歌过去她也听过，可没有像今天这样深深触动她的心灵。
热和木深情地唱完了。两位女士还没有回过神来。程东东已经率先鼓起掌来。
“好！”
他喊了一声。
“不行了，不行了，老了。”
热和木谦虚地说。
“谁说的？达达今天是您唱得最成功的一次。我过去听您唱，就觉得只是好听，但不感动，今天我真的感动了。”
程东东情真意切地说。
“我也很感动！”
刘艾娃边擦自己的眼泪边说。
“那是因为你们都长大了，懂得爱了，一个不懂爱的人是不会被这首歌所感动的。”
热和木充满激情地说。
“我当年就是听了他这首歌，答应了他的求婚。当年他可是有名的情歌王子，歌声迷住了不少姑娘呢。结婚后他也经常给我唱，我都不知道我是爱上了他还是爱上了这首歌了。”
祖慕热蒂含着眼泪笑着对两个晚辈说。
“老婆子，您是爱上我也爱上这首歌了。”
热和木替妻子回答。
“也许是吧。”
祖慕热蒂扶着自己的心口说。
“当年您阿帕是那么的年轻，一双像葡萄一样的黑眼睛太漂亮了！”
热和木自豪地对程东东和刘艾娃说。
“阿妈现在也很漂亮呀。”
刘艾娃搂着祖慕热蒂的肩头说。
祖慕热蒂轻轻地拍拍刘艾娃的手。
“不行了，老了。”
祖慕热蒂在感叹时光的飞逝。
“您不老，人家外国的老太太，七、八十岁了，都还说自己年轻呢。”
刘艾娃鼓励祖慕热蒂说。
“您说得对，我的孩子。我以后不再说自己老了，那样说就是向时间投降了。”
祖慕热蒂再次拍拍刘艾娃的手说。
“阿妈说得真好，我们都不要向时间投降。”
“对，对，对，年轻人要和时间赛跑，我们中老年嘛，不向时间投降。哈，哈，哈。”
热和木爽朗地大笑着，他笑声中透着对生活的信心。
“达达，您教我学会这首歌吧，将来我也唱给我的阿娜尔古丽听。”
程东东边说边深情地看了刘艾娃一眼。
刘艾娃幸福地抿嘴一笑。
“好，我一定教会您。等您会了，我把这把热瓦普也送给您。”
“太好了！不过热瓦普您还是留着吧，如果我阿帕想听您唱歌，没有这个可不行。我自己去买一把。到时您帮我挑一把。”
“好，到时给我的艾山江好好挑一把。”
热和木兴奋地说。
“阿妈，您真幸福，有这么好的歌手在您身边，专门为您一个人唱歌。”
刘艾娃羡慕地说。
“阿娜尔古丽，您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追着我唱，现在有时候让他唱一下，他还端架子呢。”
祖慕热蒂装作不满地瞥了丈夫一眼，揭发地说道。
“哎，老婆子，那时候您的眼睛圆圆的、腰细细的、辫子长长的，听我唱歌的时候嘛，是这个样子。”
热和木学着祖慕热蒂听歌的样子，把大家都逗乐了。
“哎，坏老头子，我现在眼睛不亮了，腰不细了，辫子不长了，您就不想给我唱歌是不是？”
祖幕热蒂假装严肃地质问丈夫。
“谁说的？满洋岗子永远是一支花。”
热和木嘴巴很甜地说。
“那当然。“
祖慕热蒂双手插腰，胸脯一挺，脖子一仰，扭动了一下脖子，表示自己名副其实。
大家又爆发出一阵笑声。刘艾娃觉得祖慕热蒂阿妈和热和木塔嘎之间的关系和自己的父母差不多。妈妈总是强势一点，爸爸总要花言巧语哄妈妈开心，两个人一拌嘴总是爸爸先投降。看来热和木塔嘎也一样。
他们吃完饭。程东东和热和木坐在餐桌上开始研究那份食品单。
刘艾娃和祖慕热蒂则坐在沙发上研究如何使用电子血压计。
当热和木达达知道今后羊肉还是可以适当吃一点的时候，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肉汤他是下决心不再喝了。他知道痛风病一犯，脚肿得走不了路的痛苦。牛肉的嘌呤含量比羊肉要低一些，他决定今后要调整吃牛肉和羊肉的比例，尽量的要多吃蔬菜瓜果。
程东东还告诉他，今后要多喝开水。热和木意识到自己平时喝水太少了，虽然车间里有保温桶，随时都有开水，可他一干起活来，就顾不上喝了，除非渴得不行了，才去喝上一口。看样子这个不好的习惯自己也要改一改。
电子血压计，祖慕热蒂一学就会用了。她给自己测量的结果是：低压100，高压150，看样子血压偏高。刘艾娃告诉她要注意饮食结构。还要按时吃降压药。
祖慕热蒂听得很认真，她频频点头。听刘艾娃说多吃水果好，祖慕热蒂想起自己买的水果还有程东东他们拿来的还没有顾上洗呢，就到厨房去洗水果。刘艾娃也跟她到厨房去帮忙。
“阿娜尔古丽。”
祖慕热蒂轻轻地叫了一声。
“哎，阿妈。”
“艾山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小时候他的妈妈没有得早，太可怜了！他爸爸有时忙，就把他放在我们家。刚开始的时候，他的眼睛里经常有眼泪，两个大大的黑眼珠一闪一闪的，也不说话，也不闹。每次这个时候，我就知道他想他的妈妈了。我就紧紧地搂着他，亲他，我不让他感到自己没有妈妈。”
说着说着祖慕热蒂掉下了眼泪。
刘艾娃也被感动了，她的眼角也湿润了。
“阿娜尔古丽，以后艾山江和您在一起，您要好好对他，他是一个心底非常善良的孩子。他如果调皮了，也请您原谅他。”
祖慕热蒂就像一个母亲在拜托未来的儿媳要善待自己的儿子。她不敢保证自己的艾山江将来不会犯错误，她把犯错误比做是调皮了，有一点大事化小的意思。
“阿妈，您放心吧，我会的。”
“噢，谢谢您，我的孩子。”
祖慕热蒂放下手中的活，过来拥抱刘艾娃，她听见了刘艾娃的表态，她心里好踏实好欣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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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期待的国庆假期和古尔邦节终于到来了。
古尔邦节这天，热和木早早起床，他先进行了沐浴全身的大净。然后穿上妻子给他准备的新衣服，带上新花帽，一身盛装到清真寺参加聚礼做乃马孜（祈祷）。
参加完聚礼，他回到家里，暂时脱下新衣服，换了身旧衣服。他在院子里默默地诵念“太斯米”（穆斯林宰杀牲畜前必须举行的仪式）后，他宰杀了一只大肥羊。
他迅速地将羊肉分割好，一部分让妻子煮在了锅里，还有一部分留作炒菜用，剩下的全部冻到了冰箱里，以后慢慢享用。
祖慕热蒂一个多礼拜前就忙上了。她把家里的门窗擦了又擦，里里外外都洗了一遍。看着被自己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家，带着刚清洗过还留着洗涤剂清香味的被辱、床单和窗帘、还有清洗过后颜色更加鲜亮的挂毯，祖慕热蒂虽然有点腰酸背痛，但她还是很有成就感。
她把羊肉煮进锅里以后。她也换上了新衣服。然后为自己和丈夫倒上两杯茶，坐下来休息。
夫妻俩品着浓香的茶，看着自己温馨的家，心里充满了幸福。今天不仅是古尔邦节，更重要是他们的儿子艾山江要带上他的女朋友来拜见他们。未来的公婆迎接准媳妇上门，心里自然是激动的。
程东东今天特意戴上了阿帕送给他的漂亮的花帽，潇洒地开车去接刘艾娃。路上的行人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哎，这个汉族小伙子怎么戴着维族的小花帽？是要去表演文艺节目吗？
有些人也在想说不定人家还真是维族小伙呢，因为在这座城市里汉族长得像维族，维族长得像汉族的人也很多。仅凭外貌来判断有时会弄错的。
看着很多人注视自己，程东东心里美着呢。他想那些人一定认为自己戴上花帽的样子很帅气吧。他将后视镜对准自己，不时地对着镜子臭美一下，觉着自己戴上小花帽确实很漂亮呢。
接上刘艾娃后，他开着车直奔热和木达达家。
程东东和刘艾娃一进家门，就闻到香喷喷的煮羊肉味，让人不由地直想咽口水。幸福的气息扑面而来。
程东东先将带来的瓜果放进厨房，然后又将带来的另外两样礼物交给达达和阿帕。
“达达这个是给您买的保健品，您吃一下看效果怎么样。”
程东东将两大盒保健品放在热和木手上。
“谢谢，谢谢儿子。”
热和木笑盈盈说，他接过礼物将它们放在茶柜里。
“阿帕，这是电子血压计。用这个量血压可方便了，等会让阿娜尔古丽教您怎么用。”
程东东又将带来的电子血压计拿给祖慕热蒂。
“噢，它就是会量血压的机器医生吗？”
祖慕热蒂接过电子血压计好奇地看着。
“对，它就是机器医生，今后它就会给您量血压，您不用再到医院去排队等医生了。”
程东东高兴地对他的阿帕说。
“感谢真主，真方便，太好了！”
祖幕热蒂开心地笑着。
“阿妈，这是我给您买的羊绒披肩，您快披上，看看漂不漂亮？”
刘艾娃急地将她买的羊绒披肩展开，披在祖慕热蒂身上。
祖慕热蒂迅速走到镜子前，她看到自己披上这件披肩漂亮的样子惊叹道：
“感谢真主！真是太漂亮得很了！这是我吗？”
她高兴地像个孩子，然后又左照，右照看个没够。
“谢谢您我的阿娜尔古丽，披上它，我一下子变得这么漂亮，我真是太漂亮了！”
看着妻子臭美的样子，热和木咧着嘴笑了。
“老婆子，再别美了，您以为您是新娘子吗？”
热和木跟妻子开玩笑。
祖慕热蒂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外江。”
她羞涩地笑着摇摇头。然后仔细地将披肩取下来，仔细地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衣柜里。
“老头子，我嫁给您的时候都没有给我买过这么漂亮的披肩。”
祖慕热蒂埋怨丈夫说。
“那时候哪有这么漂亮的披肩，想给您买，哪个地方买去呢？”
热和木为自己辩解道。
“现在阿娜尔古丽给我买了，我太喜欢得很了。”
祖慕热蒂兴奋地说。
祖慕热蒂让两个孩子先去净手。她自己欢快地进厨房，将羊肉和胡罗卜装在一个大盘子里，然后在上面撒上盐水，再将切成圈状的皮芽子均匀地摊在羊肉上。
当羊肉和皮芽子的辣香味合成在一起的时候，一股让人无法抵挡的香气，再一次漫卷了整个房间。
“老头子，孩子们，快来吃肉了。”
祖慕热蒂将装得满当当的一大盘子肉端上了餐桌，招呼着说。
“来了。”
热和木和程东东不约而同地齐声应道。刘艾娃甜甜的一笑。他们来到桌前。
祖慕热蒂挑了两块她认为最好的肉分别给了刘艾娃和程东东。又挑了一块给自己的丈夫。
热和木看见妻子给自己的肉上没有肥肉就嚷嚷着要块肥的。
“达达，就这块好，您不能吃得太肥了。”
“有点肥的才香嘛。”
“香是香，可太肥了，吃了以后，对身体不好。”
程东东对热和木劝阻说。
“好吧，就吃这块。”
热和木同意了。他拿起肉咬了一大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孩子们快吃，老婆子快吃，真是太香了。”
热和木快活地招呼着大家。
四个人其乐融融地开始大块朵颐，都吃得很豪放。程东东自然不用说了，就连讲究吃相，文雅的刘艾娃也被这鲜美的羊肉给香得顾不上说话，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祖慕热蒂看着两个孩子吃得那么香，她开心地笑了。她一向对自己煮肉的掌控技术很自信，这下就更能说明问题了。
“哎，我亲爱的老婆子，有没有喝的呀？光吃肉噎得很。”
热和木一边向下捋着自己的胃一边说。
“外江，您吃慢点就不噎了。”
热和木责怪丈夫说。
“您这个老婆子，我吃得不快呀。”
热和木一边咽下一大口肉，一边说。
“还不快，我们还在嘴里嚼着呢，您嘛，肉已经到这里了。”
祖慕热蒂指着自己的胃说。
“您还不是想说您煮得肉，香得很，香得很。”
热和木学着妻子说话的神态说。
“等一下，我烧了香香的奶茶。等一会给你们拿，先吃肉。吃完肉，再喝奶茶，舒服得很，舒服得很。”
祖慕热蒂晃着脖子说。
“哎，老婆子，要不然先给我端一碗热热的羊肉汤我喝一下。”
祖慕热蒂刚要起身，被程东东给拽住了。
“达达，听我爸爸说您上次大脚指头都肿了，有点痛风的症状。”
“就是，就是，上次他脚肿得历害，我太害怕了。到医院一化验，说他那个嘛，就是什么东西高了。”
祖慕热蒂一时想不起那个词叫什么了。
“老婆子，就是尿酸高。”
“达达，那就是您吃的食物里嘌呤太多了，这个羊肉汤，虽然喝起来味道美得很，但里面有很多的嘌呤，您喝下以后，您身体里的尿酸就高了。”
程东东对他的对羊肉汤爱好者热和木达达解释说。
“外江，今后这么好喝的羊肉汤不能喝了吗？”
热和木不无遗憾地问。
“对，啤酒也不能喝。”
“老头子，您就听艾山江说的吧，要不然您病了，我咋办呢？”
祖慕热蒂忧虑地说。
“达达，我这次特意为您打印了一份痛风患者的食谱单，等会我给您仔细汇报一下。阿帕，您以后就按这个单子做饭。我达达的痛风就能控制住，以后的麻搭就没有了。”
程东东边说，边将那份单子从口袋里拿出来。
“这样就太好了。”
祖慕热蒂放心地说。
程东东看热和木的盘子空了，就给他的盘子里挑了一块瘦肉，放了两块胡罗卜，夹了许多的皮芽子。
热和木看见自己盘子里只有一块肉，假装撅着嘴说：
“这么一点点肉，太少了。”
大家全都被他逗乐了。程东东又挑了一块稍微大一点的瘦肉放进他的盘子。热和木立刻喜笑颜开。
“谢谢，儿子。”
“我去给你们端奶茶。”
祖慕热蒂端来了奶茶，还有香喷喷、酥脆的馕。刘艾娃帮忙给每个人都倒了一大碗。吃了肉再喝奶茶，真是又解腻又解渴。
吃得差不多了，程东东看见了挂在墙上的热瓦普。
“达达，唱首歌吧，我最爱听您唱的《黑眼睛》了。”
程东东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热和木说。
“好，今天过节，我高兴，好长时间没有弹热瓦普唱歌了。”
吃过肉，又喝了奶茶的热和木兴高采烈地说。
程东东从墙上取下热瓦普，虽然热和木说他好长时间没弹琴了，但程东东发现这个热瓦普一尘不染，说明每天都被精心地擦试过。他将热瓦普双手递给热和木。
热和木接过琴，他端起碗又喝了一口奶茶，然后定下心来找感觉。
大家都屏神静气地等着民间艺术家热和木开唱。
热和木开始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开始从他的指间飘扬开来。
“你那美丽的黑眼睛/黑眼睛/
迷住了我的心/我的心/
迷住了我的心/
多少人把你迷恋/
把你迷恋/
我要为你献出生命/
黑眼睛/
我把爱情的花儿恋上/
恋上你的心/
我的黑眼睛……”
当热和木唱第一句时，他那充满磁性略带沙哑的嗓音，就把刘艾娃镇住了。
“好听！”
她小声地脱口而出。
热和木的歌声有一些忧郁，非常有感染力，让人听了以后很容易产生共呜。他在唱歌时还不时地看着自己的妻子，眼睛里流露出温情，还有歉疚的目光。
听着这百听不厌的歌曲，祖慕热蒂开始擦眼泪了。丈夫无数次的为她唱过这首歌，每次听，她都很感动。因为这是他们初恋时，丈夫唱给她的歌。
这首歌伴随他们走过了二十多个春秋，虽然时光流逝了二十多年，但祖慕热蒂听这首歌的感受就如同她第一次听热和木唱一样，暖流涌遍她的全身。
刘艾娃的眼睛也开始湿润了，她一看见别人流泪她也会流。同时她的确也被这首歌的旋律、演唱者的真情和这对恩爱了数十年的平凡夫妻所感动。虽然她听不懂维语歌词，但这首歌的意思她是知道的。这首歌过去她也听过，可没有像今天这样深深触动她的心灵。
热和木深情地唱完了。两位女士还没有回过神来。程东东已经率先鼓起掌来。
“好！”
他喊了一声。
“不行了，不行了，老了。”
热和木谦虚地说。
“谁说的？达达今天是您唱得最成功的一次。我过去听您唱，就觉得只是好听，但不感动，今天我真的感动了。”
程东东情真意切地说。
“我也很感动！”
刘艾娃边擦自己的眼泪边说。
“那是因为你们都长大了，懂得爱了，一个不懂爱的人是不会被这首歌所感动的。”
热和木充满激情地说。
“我当年就是听了他这首歌，答应了他的求婚。当年他可是有名的情歌王子，歌声迷住了不少姑娘呢。结婚后他也经常给我唱，我都不知道我是爱上了他还是爱上了这首歌了。”
祖慕热蒂含着眼泪笑着对两个晚辈说。
“老婆子，您是爱上我也爱上这首歌了。”
热和木替妻子回答。
“也许是吧。”
祖慕热蒂扶着自己的心口说。
“当年您阿帕是那么的年轻，一双像葡萄一样的黑眼睛太漂亮了！”
热和木自豪地对程东东和刘艾娃说。
“阿妈现在也很漂亮呀。”
刘艾娃搂着祖慕热蒂的肩头说。
祖慕热蒂轻轻地拍拍刘艾娃的手。
“不行了，老了。”
祖慕热蒂在感叹时光的飞逝。
“您不老，人家外国的老太太，七、八十岁了，都还说自己年轻呢。”
刘艾娃鼓励祖慕热蒂说。
“您说得对，我的孩子。我以后不再说自己老了，那样说就是向时间投降了。”
祖慕热蒂再次拍拍刘艾娃的手说。
“阿妈说得真好，我们都不要向时间投降。”
“对，对，对，年轻人要和时间赛跑，我们中老年嘛，不向时间投降。哈，哈，哈。”
热和木爽朗地大笑着，他笑声中透着对生活的信心。
“达达，您教我学会这首歌吧，将来我也唱给我的阿娜尔古丽听。”
程东东边说边深情地看了刘艾娃一眼。
刘艾娃幸福地抿嘴一笑。
“好，我一定教会您。等您会了，我把这把热瓦普也送给您。”
“太好了！不过热瓦普您还是留着吧，如果我阿帕想听您唱歌，没有这个可不行。我自己去买一把。到时您帮我挑一把。”
“好，到时给我的艾山江好好挑一把。”
热和木兴奋地说。
“阿妈，您真幸福，有这么好的歌手在您身边，专门为您一个人唱歌。”
刘艾娃羡慕地说。
“阿娜尔古丽，您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追着我唱，现在有时候让他唱一下，他还端架子呢。”
祖慕热蒂装作不满地瞥了丈夫一眼，揭发地说道。
“哎，老婆子，那时候您的眼睛圆圆的、腰细细的、辫子长长的，听我唱歌的时候嘛，是这个样子。”
热和木学着祖慕热蒂听歌的样子，把大家都逗乐了。
“哎，坏老头子，我现在眼睛不亮了，腰不细了，辫子不长了，您就不想给我唱歌是不是？”
祖幕热蒂假装严肃地质问丈夫。
“谁说的？满洋岗子永远是一支花。”
热和木嘴巴很甜地说。
“那当然。“
祖慕热蒂双手插腰，胸脯一挺，脖子一仰，扭动了一下脖子，表示自己名副其实。
大家又爆发出一阵笑声。刘艾娃觉得祖慕热蒂阿妈和热和木塔嘎之间的关系和自己的父母差不多。妈妈总是强势一点，爸爸总要花言巧语哄妈妈开心，两个人一拌嘴总是爸爸先投降。看来热和木塔嘎也一样。
他们吃完饭。程东东和热和木坐在餐桌上开始研究那份食品单。
刘艾娃和祖慕热蒂则坐在沙发上研究如何使用电子血压计。
当热和木达达知道今后羊肉还是可以适当吃一点的时候，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肉汤他是下决心不再喝了。他知道痛风病一犯，脚肿得走不了路的痛苦。牛肉的嘌呤含量比羊肉要低一些，他决定今后要调整吃牛肉和羊肉的比例，尽量的要多吃蔬菜瓜果。
程东东还告诉他，今后要多喝开水。热和木意识到自己平时喝水太少了，虽然车间里有保温桶，随时都有开水，可他一干起活来，就顾不上喝了，除非渴得不行了，才去喝上一口。看样子这个不好的习惯自己也要改一改。
电子血压计，祖慕热蒂一学就会用了。她给自己测量的结果是：低压100，高压150，看样子血压偏高。刘艾娃告诉她要注意饮食结构。还要按时吃降压药。
祖慕热蒂听得很认真，她频频点头。听刘艾娃说多吃水果好，祖慕热蒂想起自己买的水果还有程东东他们拿来的还没有顾上洗呢，就到厨房去洗水果。刘艾娃也跟她到厨房去帮忙。
“阿娜尔古丽。”
祖慕热蒂轻轻地叫了一声。
“哎，阿妈。”
“艾山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小时候他的妈妈没有得早，太可怜了！他爸爸有时忙，就把他放在我们家。刚开始的时候，他的眼睛里经常有眼泪，两个大大的黑眼珠一闪一闪的，也不说话，也不闹。每次这个时候，我就知道他想他的妈妈了。我就紧紧地搂着他，亲他，我不让他感到自己没有妈妈。”
说着说着祖慕热蒂掉下了眼泪。
刘艾娃也被感动了，她的眼角也湿润了。
“阿娜尔古丽，以后艾山江和您在一起，您要好好对他，他是一个心底非常善良的孩子。他如果调皮了，也请您原谅他。”
祖慕热蒂就像一个母亲在拜托未来的儿媳要善待自己的儿子。她不敢保证自己的艾山江将来不会犯错误，她把犯错误比做是调皮了，有一点大事化小的意思。
“阿妈，您放心吧，我会的。”
“噢，谢谢您，我的孩子。”
祖慕热蒂放下手中的活，过来拥抱刘艾娃，她听见了刘艾娃的表态，她心里好踏实好欣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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