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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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升起来,醒不来,醒来依旧没有未来。

    一

    凌晨的时候,我站起身,拉开窗帘。泡一杯茶,倚窗栏上,俯视这个城市的纸醉金迷。有晚归的女子蹲在路边呕吐,大声的哭泣,放肆的宣泄着自己的忧伤。我看着她们,一言不发。自己一直是个隐忍的女子,就算再疼痛,人前依旧是那张不咸不淡的神情。因为我知道,说到底,疼痛,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与任何人没有任何关系。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2点31分。夜灯明明灭灭。陆陆续续的几辆车疾驰而过。留下风声,呼呼作响。两年前,我站在这里。有想跳下去的冲动。我说,微微,两年前,我是不是爱过一个人。微微喃喃的重复着,都两年了,都两年了,你。我轻轻叹息,啊,两年了吗?怎么我感觉是昨天。微微在电话里轻轻叹气。绾绾,你就是太固执,做什么都太认真。

    嗯。你说对了,我就是这样的呢。我愿意做一个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女子。如果可以的话,可是,如今,我想爱,我也不能够。我无法再爱上别人。微微,这是我的悲哀。我对爱情的态度变态的执着。坚持的认为,人的一生,只会爱一次。那样的爱,只有一次。那一次以后,都只是和自己谈恋爱。所爱的,只是恋爱中的自己,抑或,是迷恋恋爱的那种感觉。

    微微说,绾绾。你这个样子,谁都会心疼。我挂掉电话,不想再说话。我害怕在深夜与人交谈。人在深夜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卸下所有的防备。是了,我是在防备,防备所有。

    二

    我想起描绘梦想天堂的样子,手指着远方画出一栋又一栋的房子。

    你傻笑的表情是那么的城市,所有的信任是从那一刻开始。

    我叫绾绾。每次听到别人叫我绾绾的时候,我都会觉得格外的温暖。没有为什么。

    三年前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出现在我面前的,他站在我面前,用略带试探的口吻问,官官?我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然后他红着脸说:叫错了吗?我说,我叫绾绾,谐音弯弯。不是官。他的脸愈发的红,尴尬的挠了挠头,道:“嗯,绾绾,我我是你们公司的封面设计。主编说文案策划是你,叫我找你。”我点点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微红的脸。真是好看呢,原来男孩子脸红起来,比女孩子更好看。我在心里坏坏的想。

    下班后,他忙忙的朝我走过来,绾绾,晚饭话还没说完,林晨就从一边走了过来,我看了一眼他,走上去挽着林晨的手一路娇笑着走了。

    一路上,林晨都阴沉着脸,我只细心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理会他。终于,林晨按捺不住,刹了车,扭头问道:“绾绾,到底你爱不爱我?”

    我冷笑道:“你这样问不很疑蠢么?你连我爱不爱你都不清楚,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要我爱你么?”林晨阴郁着脸不说话,良久,林晨抬起头,道:“绾绾,你这样的性格,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女人偶尔理性是种魅力,可是,理性过头了,那就太可怕了。”我轻轻的抬了抬眉,道:“哦?”林晨不说话,黑着脸把我送回家,再见也不说就黑着脸离开了。

    嗯。我是个坏女人。

    我有很多男朋友。

    可是,我一个也不爱。

    我与他们每个人恋爱,其实,我只是和自己恋爱,抑或,我爱的,只是恋爱的那种感觉。

    我其实很想爱他们中的每一个,可是,我不能够。

    自己的心,是欺骗不了的。

    我想,或者人的一生,就这样了吧,所谓的地老天荒,不过是他人眼里的传说,当时人自己,其实,很无奈吧。

    相濡与沫,不如相忘江湖。

    三

    你给我一个到达天堂的地址,只因为太高摔的我血流不止。

    带着伤口回到当初背叛的城市,唯一收容我的确是自己的影子。

    我记得那天的阳光是怎么穿过了梧桐,洒在了你的身上。你牵着我的手,穿过大街小巷,然后,来到一家中药店。那天,我站在滇池路迷了路,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你说你知道那家药店在哪。然后,你不由分说抓起我的手,拉着我就走。我看着你干净好看的脸,闻着你身上淡淡的青草香,微微的笑了。

    我说,你,怎么知道这里?

    你微微的红着脸说,其实,我是主编的儿子。我疑惑的看着你,你继续说,我以前,一直跟着你。“所以,你知道我的一切习惯?”我挑眉问道。你慌乱的拉着我:“你别生气,我我”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怎么会生气,你那么可爱。

    你说,你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你比我还大几个月。你说。绾绾,只是,连我爸爸都惊叹与你的心态,竟如此苍凉。这,不该是属于你的啊。我微微笑道,那什么该属于我的呢?你想了想,道:“天真无邪,对,天真无邪。”

    那一年,我十七岁。某文化公司的文字编辑兼文案策划。沉默,寡言,苍凉。

    我说,天真?你知道吗?我的天真,死在我的十五岁。

    我轻轻的回忆着,淡淡的笑了笑。你不会明白。太早被摧残的孩子,是要早熟些的,这没什么。年龄和心态,也从来都不会成正比的。

    你拉着我的手,指着天空说,可是我觉得你是天使,天使不该这么苍凉。你看见没有,你来自那里,你看见没有?

    我看着白云宫殿,又看看这个孩子气的大男生,好气又好笑。虽然幼稚,却没有让我反感,只是,这样的天真,让我想哭。因为,那是我不再拥有的。

    你说,绾绾,你瘦得让我心疼。

    我沉默。

    你说,绾绾,从此,我要你只看见光明,再不见黑暗。绾绾,相信我。你所有的灾难都过去了,从此以后,我不会让你再难过,再哭泣,从此,从此你就只有幸福相伴了,绾绾,你怎么不理我?

    我抬起头,满脸的泪水,这么简单的承诺,这么不现实的承诺,这么孩子气幼稚的承诺,竟让我难过的想哭。

    你抹着我的泪水,拍拍我的头,轻轻叹息:“说到底,只是个孩子呢。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哭了。你也不要那么累了,好不好?”我点头。

    四

    我要用尽我的万种风情,让你在将来不和我在一起的任何时候,内心无法安宁。

    我们有个美好的开始,却,始终只留下一个狼狈的残局。

    并没有如预期的那般,从此孤僻乖张的女子变的温良贤淑,与纯洁无暇的男子携手相伴,至死不渝。

    生死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不是传说,那只是期许。

    幸福,说到底,不过是自欺欺人,抑或,一种期许。

    我相信这个世间,是有真爱的。

    但是,同时我也相信。不是谁,都能遇见对的人。

    有的人,也许一开始就遇见了对的人。

    有的人,也许受过伤,于是,也遇见了对的人。

    还有的人,终其一生,都不会遇见对的人。

    所以张爱玲对胡兰成说,我也不能再爱别人,只能是凋谢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如王菲那样,在经历了窦唯之后,还能遇见李亚鹏。

    所以,当我看见他与别人手牵手坐在翠湖边你侬我侬时,我什么话也没说。转头走了。我什么也没说,悄悄的辞职,悄悄的离开。经过翠湖边时,我把手机扔了出去,从此,这个世界干净了。

    我没有给他任何可以找到我的机会,我知道他不好受。我要用尽我的万种风情,让他在将来不和我在一起的任何时候,内心无法安宁。我做到了。我知道,男人对得不到的女人,总是耿耿于怀。

    然而,我自己,亦是耿耿于怀。因为。我确实是爱了。有时我想,爱情这东西真是微妙,就算你看清了对方的嘴脸,可是一旦爱了,还是无法自抑。我沉寂在自己的痛苦中无法自抑,缄默不语。

    这样的爱情,是无法启齿的,只能在心里默默溃烂。

    我只是没有想到的是,有那么一天,我也学会爱了,却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五

    流年逝去,日升日落。

    那些草长萤飞的年年岁岁。

    时光荏苒,不再更改的是你我的容颜。

    我记得你,一直记得。

    其实我爱上他,只是因为他的那句。绾绾,你瘦得让人心疼。

    那一瞬间,让我想起我的初恋男友。他死于我的十五岁。我是早熟的孩子,十五岁时,已经迫不及待绽放所有的美丽,这是所有同龄女孩妒忌却羡慕不来的。十五岁那年,遇见二十五岁的他。比我大整整十岁。一个摄影师,有着深邃的眼眸。他在一个雨天把我捡回家,他说,丫头,你瘦得让人心疼。

    他抱起我,轻轻的放在床上,然后丢一堆衣服给我。说,把衣服换了。我给你熬了汤。说完,转身关上门出去了。我看着关紧的门轻轻的笑了,真是个君子呢。此后,我没事就去找他,缠着他教我摄影。他并不知道我的心意,像宠溺一个孩子那样宠溺着我,可我不在乎,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我只要和他在一起,这会使我欢喜,我悄悄的沉寂在自己的欢喜中不能自己。我悄悄的把他叫做我的初恋男友,一笔一画写在日记里。

    他叫我丫头,丫头丫头,一声一声,无尽的宠溺。

    我那时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快快长大,我想站在他的左边,做他的新娘。我希望有天,他不在叫我丫头,而是叫我绾绾,带着万般柔情。

    可是那一场车祸,彻底毁灭了我所有梦想。

    那天,他带我去野外写生,我做在他的单车后面,靠在他的肩膀上与他谈笑风生,却未注意到迎面而来的大卡车。生死相交的那一刻,他突然转过身,抱住了我。

    醒来的时候。一个女人朝我扑过来,撕扯着我的头发。我知道,我知道她,是他的女朋友。

    其实我是妒忌她的,因为他到死,都只是把我当个孩子,而对她,却是至死不渝的爱。

    临死前。他一直在叫的,是她的名字。

    我从来都不怕死,可是,一想到死后,我就要和自己爱的人阴阳两隔,心不禁就撕裂般硬生生的疼。我抑制不住我的泪水,就如我抑制不住我的绝望那般。

    我麻木的任她厮打。没有人上来拉住她。因为她是我的妈妈。

    是的,我是十五年前,她在路边捡到的一个婴儿。

    六

    所有的故事,所有的结局。

    所有的悲伤与落寞,相遇与别离。

    都像糜烂的文字花朵,凋零在不在舞蹈的未知地。

    我有过很多男朋友。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叫朝颜。可是,有的时候,我会突然很难过,我知道,我的朝颜已经不见了。他们每一个都不是我的朝颜,他们只是我的木头人,不会说不会笑,空有其形而无其神。我的男朋友们总说,他们就是朝颜,可我不信。我怎么会信呢,我比谁都明白,我把我的朝颜弄丢了,他生气了,他走了,他再也不回来了。

    凌晨4点10分。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我打开窗户,一个冰凉的木头人跳了进来,他紧紧的抱着我,他说他来这个城市很久,停留的日子,无非是想找到那个让他欲罢不能的小妖女。他轻轻在我耳边说这婉转好听的话,他说丫头,你瘦的让人心疼,我如同恢复了十五岁初见朝颜时的激情,飞快的爱上他。他没有提起其他的木头人,他说他很爱我,其他的都不知道怎么表达。

    我伸手去触摸,却只感觉到陡然一阵沁凉。微笑僵硬在空气里,我睁开眼,手心里的雨滴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光芒。5点25分,天空微微泛白,像一条搁浅的大鱼,痛苦的裸露出微白的肚皮等待死亡的降临。我关上窗户,拉上窗帘,蹲在窗户下,轻轻的垂泣。

    等了那么多年,寻找了那么多年,我那真实的爱,还是虚幻得,根本无法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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